因為包裹應聲攤開的那一刻,他竟然清清楚楚看到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躺在血跡斑駁的布帛中,看著那熟悉的眉目,看著那俊朗的五官,看著那再也不會與他說笑玩鬧的蒼白嘴唇。
那是阿昱
那是與他、與阿憲從小長到大,如手足,如臂膀的阿昱。
這一刻,饒是再如何壓制,元成帝也再堅持不下去了。
恍然間,他仿佛還能聽到密林獵場中,上官遠迎著樹下陽光與他笑著,驕傲地揚頜,擺了擺手中的弓與他英氣俊朗的道“陛下瞧瞧,今日我可是比阿憲射的多。”
然而眼前,蒼白如紙,痛苦闔著雙眼的那張臉,卻是將他生生拉入了痛苦而現實的深淵。
“陛下,憤怒了”
看著年輕天子隱忍盛著暴風雨的一張臉,雙拳緊握,雙目赤紅,隱隱中連身子都因為胸腔內烈火烹油的怒火而顫抖。
楊崇淵卻是分外滿意地俯身,攜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道“在你們害死吾兒的那一刻,就當作好所有人陪葬的準備。”
聽到這句話,元成帝霍然抬頭,雙目通紅,布滿瘆人血絲,憤怒幾乎要從其中沖破而出。
“可這樣的痛苦,還遠遠不夠。”
說話間,隨著沉重的聲響,楊崇淵雙目頓生寒光,這一刻他雙手冷冷撐在御案之上,一點一點傾身,咫尺之間,居高臨下地看著面前恨不得殺了他的元成帝道“所以,我不妨告訴你一個更大的秘密。”
“先帝,你的兄長,也是我殺的。”
那一刻,冰冷的話語如噬骨之蟲一般鉆入元成帝的肺腑,啃噬他的骨髓,瞳孔之前,是那張冰冷無情的臉,是那雙睥睨看著他,甚至還帶著幾分譏諷的眼眸。
這一刻,體內埋藏已久的憤怒與殺意頓時如火焰一般,霸道而肆虐地沖破而上,撞過他的心脈,朝著喉腔一齊涌出。
“楊崇淵朕要殺了你”
幾乎是啖其肉,碎其骨的話語自元成帝齒縫中溢出,那一刻抑制住喉腔嘭涌而出的血腥味,元成帝拔出御案下準備已久的天子劍,隨著鏗鏘龍吟之聲,便朝著楊崇淵的脖頸砍去。
然而隨著“叮”的一聲響,沙場征伐多年的楊崇淵卻是早已有所察覺,不過輕易間便以右手滴血長劍將天子劍擊落在地,發出了絕望的嘶鳴之聲。
下一刻,因為霸道而肆虐的怒火攻心,止不住吐出鮮血的元成帝,就那般被楊崇淵輕而易舉地叩住了脖頸。
楊崇淵的力道并不重,但那樣的窒息、屈辱和憤怒還是在一層一層瓦解吞噬元成帝的心。
“事到如今,陛下還是想想要如何安享余生罷”
話音落下,楊崇淵氣定神閑地松開左手,漠然掃了眼龍紋香爐鼎內已然加大劑量的安神香,唇邊冷一勾起,轉過身朝外大步走去。
唯余元成帝猶如行將就木的病人癱軟在地上,鮮血早已鋪滿了他的衣襟,染紅了他的嘴角。
幾乎在楊崇淵走出殿門的那一刻,便聽到了身后響起了江麗華震驚的呼喊聲“陛下,陛下,太醫,快傳太醫”
而與此同時,早已被更換一新的紫宸殿宮人皆立在廊下,戰戰兢兢看著楊崇淵,猶豫著不敢朝殿內挪動半分。
這一刻,楊崇淵霍然抬步邁出高高的漆紅門檻,冷笑低沉道“陛下病重,爾等好生侍奉。”
說罷,那個威風凜凜、殺伐四方的背影才帶著重重將士而去。
但在場的人皆知,紫宸殿自這一刻起,已然不是從前天子的紫宸殿。
看著紫宸殿外全然陌生的禁軍,他們更清楚,現如今的天下到底是誰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