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來了”
看著這畫,看著對面墻上的另外一副畫卷,恍然中,李綏仿佛真的看到了阿姐,看到她穿著一模一樣的紅色宮裙,正欣然與她笑著說著話。
幾乎是同時,淚水奪眶而出,耳畔卻再次傳來了元成帝的聲音。
“你瞧瞧,我將你畫得可好。”
說話間,元成帝無聲地朝一旁挪了挪身子,好似楊皇后真的走過來坐在他的身邊,引得他笑著將畫遞過去,呢喃細語起來。
“陛下。”
李綏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元成帝的低語,也打破了這一刻詭異的氣氛。
當元成帝抬頭看過來,與李綏的目光相碰時,沒有挫敗后的憤怒,也沒有一絲半毫的詫異,反而如從前一般,笑著順手扶起一旁的“楊皇后”起身道“瞧瞧,你說想阿蠻了,我便請她進宮來陪你了。”
“阿蠻你瞧瞧,方才替你阿姐作畫,她卻說我沒畫好她的眼睛,你來看看”
看著元成帝遞過來的畫,李綏默然低頭看去,無論是眉目還是儀態,元成帝都勾勒得一模一樣。
此時此刻李綏已然清晰地明白了,看似安靜的元成帝,已然陷入自己的天地,分不清現實與幻象了。
所以,才能有這短暫的安寧與幸福。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從前元成帝以此勸慰陳之硯,自己卻從未做到過,何其可笑。
“陛下,阿姐已經走了。”
此話一出,面前神色安好的元成帝頓時瞳孔一震,漸漸慍怒地看著李綏道“阿蠻,你知道你在說什么”
“阿姐,已經薨逝了。”
說話間,對上李綏平靜而冷靜的眼眸,元成帝搖著頭一步一步后退,漸漸顫抖著抱著頭不肯相信。
李綏卻是無情地上前,寸寸逼近道“她將白綾懸在你的榻前自盡你忘了她為你生兒育女卻被你欺騙了一輩子你忘了她這一生都求一個自由,求一個兒女承歡都不得你都忘了”
看到步步后退,倏然被絆得摔在榻下,狼狽地抱著頭漸漸道“不”的元成帝,李綏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蹲身下去的那一刻,環看這滿室的畫作,諷刺至極地道“她被你們折磨了一輩子,曾經她想要活下去卻被逼自盡的痛苦,你們尚未體會過萬分其一,又有什么資格在這里聊作畫卷,以寄情絲,你又憑什么忘記她的死,裝出這副情深的模樣
給天下,給世人看”
“你如此,不就是為了嚇唬殿外的那群細作,讓他們不敢近你的身,不敢監視你嗎”
說罷,李綏霍然起身,笑著道“陛下不愧為天子,即便阿姐死了,都能被你利用”
說話間,李綏看了眼滿室的畫卷,忍住將它們將飄蕩的白綾一一撕碎的沖動,看也未曾看身后的人一眼,便要朝外走去,而下一刻身后便傳來了元成帝悲痛徹骨的嗚咽聲音。
“阿蠻,對不起。”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李綏默然攥住雙手,回首間,便看到元成帝狼狽而孤獨地跪在地上,雙手撐在地上,看著地上躺著的那副畫,含笑卻淚地道“是我害了她,我知道是我害了她。”
“她那夜一定是聽到了,聽到我被噩夢驚醒,脫口而出的那些話”
李綏默然蹙眉,回首間便看到元成帝落下一顆又一顆的淚道“在虞娘去玉清觀的那幾日,我幾乎夜夜噩夢,我總會夢到那個孩子,夢到他變成一只黑色貍奴,向我討命,我就知道,是他回來了,是他向我報仇了”
說到此,元成帝痛苦地埋頭下去,雙肩顫抖著哭泣道“我寧愿那個孩子要了我的命,也莫要報在虞娘身上。”
“為什么、為什么要得不是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