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眾人含淚感激地送自己,寶纓亦是含笑回應,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看著那個溫婉端莊的背影,綾綺殿眾人都不由敬重地行下一禮。
這,便是人世間存在的觀音娘子了。
當寶纓獨自一人行出綾綺殿,走在甬道上,不由從袖中翻出那張捏皺了的紙條。
“事關生死,懇請一見。”
當看到紙條上寫著的地點,寶纓不由將紙條緊緊捏在手中。
回想著方才對視間寫滿了乞求的目光,那樣的目光,好似激流之中終于看到了一根浮木般放著光芒。
那種對生命的渴求,她不會看錯。
難道
想到此,寶纓背脊陣陣發涼,不知道自己該去,還是
就這般渾渾噩噩間,寶纓竟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九州池畔的芙蓉苑。
抬眼間,她又看到了那一樹樹嫣紅如美人面的芙蓉花,美得奪目,紅得如火。
一腳淺一腳深地走過去,站在最高大,開得最好的那一樹芙蓉下。
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那條單絲紅地銀泥金線繡忍冬薄綃紗披帛正悠悠掛在上面,隨風飄動。
“若娘子放心,便讓我來試一試罷。”
耳畔突然回響那個熟悉到讓人落淚的聲音,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寶纓轉身看去。
恍然間,那個溫潤如玉,尊貴挺拔的身影似乎又一次站在面前。
雙目濕潤涌動間,無聲的淚落了下來,可這一刻眼前空空蕩蕩的一切,卻是徹底將她重新拉回了現實。
那一刻,寶纓含著淚笑了。
過去了,一切都終究是過去了。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須惜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就在寶纓心痛難忍,決絕不下時,耳畔再一次切實地響起了梨園樂姬們的幽幽唱詞。
一切都如那日一般,剛剛好。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呢喃低語間,寶纓再也權衡不下來,拋棄了向來端莊有禮的身姿,朝著紙條上約定的藏書閣而去。
她知道,他們早已錯過了,她也早該放下了。
可她無法欺騙自己,他是她年少時的喜歡,是她一眼萬年的喜歡,是她人生當中猶如一盞星火燈輝的喜歡。
正如當初她與阿蠻坦誠相告的那般,從前她不在乎長安,不在乎名位,不在乎去留。
可最終她變了,他成了她決意留在長安的那個信念,那個理由。
因為他,她與從前那個懦弱,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掌握不了自己去留的那個自己做了離別。
因為他,她留在了長安,接受了聯姻,才遇到了待她一心一意,愿意彼此忘卻從前的一切,對她滿心信任與愛護的楊延。
因為他,她明白了何為愛,何為成全,何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如今的她,無疑是幸運的。
所以她希望他幸福,希望他平安,希望他能一輩子無憂無慮地活下去。
上官氏政變那日,府外那些保護她的人,她知道,那都是他的人。
他希望她能平安活下去,不論這世間如何變化,他都不曾改變這個信念。
是啊,
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她如何能忘卻一切,見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