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疾風驟雨,盛夏的雨水打在竹葉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散發著點點清涼,驟然一個悶雷自遠而近,轟然一聲,震得格窗顫顫作響,螺鈿坐塌上的人原本撐在引枕上小憩,卻被驚得手一松,磕到了案幾的桌角。
“縣主——”
熟悉的聲音自耳邊清晰地響起,座上的人輕抬頭,看到近前人緊張的模樣,卻是背脊一頓,靜默下來。
“縣主可是磕著了?快叫奴婢看看。”
念奴一邊念叨著一邊擔憂的上前來探查,李綏卻是一動未動,只是撐著身下的坐褥,猶在夢里。
縣主?
從她十六歲出閣,念奴便早已改口,如今也該喚她太皇太后才是——
念及此,李綏腦子轟然一僵,她明明從數丈高的城墻上跳下來,不死都算她虔誠地燒了幾十年的高香了,怎會——
她不由伸出雙手置于眼前,怎會這么白嫩無暇,還,還短了幾分?
再看眼前,念奴從小與她相伴,與她一般大,如今也該是婦人打扮,怎會縮成如今這般少女模樣,李綏默默環掃眼前,雖是隔了數十年,可她依然知道,這是她在姑母府中所居的無竹苑。
感受到額間隱隱的疼痛,李綏抬手去探,卻叫念奴慌了神。
“都紅了,這可怎的好。”
說罷,念奴忙偏頭喚道:“玉奴,快請太醫令來。”
玉奴剛聞聲進屋,卻聽得少女朦朧的聲音響起。
“不必了,念奴——”
當啟唇那一刻的清靈聲音落入耳中,李綏再次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震驚,不由身形微顫,卻是強自壓下心底的凌亂,平靜出聲道:“孤——”
在念奴和玉奴同樣等候的目光中,李綏這才假意慢條斯理地拿過手邊的小盞,飲了一口甜湯潤了潤喉,適才道:“姑且替我取菱花鏡來。”
雖然話語有點別扭,但念奴想到自家縣主許是想看看方才磕到的地方,忙應聲去取了那瑞獸雙鵲菱花鏡來,李綏緩緩探手接過,當她置于眼前,看到鏡中那眉目驚艷,肌膚賽雪的少女模樣時,瞳孔怔悚,努力壓住了禁不住想顫抖的手。
“啪——”地一聲,李綏將菱花鏡輕輕壓在案上,靜靜地梳理著這一切。
卻是越想,越亂。
此刻的她不知道,她跳下城樓的那些過往到底是她窗下的南柯一夢,還是,她真的走過了那一生,真的死了。
如今,竟是她死而復生了!
大難不死的李綏此刻只覺得百感交集,震驚,訝異,甚至是激動。
莫不是上天感念她前世的作為,才給了她這般的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