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成帝笑著看眼前的小娘子道:“那便好。”
說著,元成帝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笑著看向楊皇后轉而對一旁的李綏問道:“你看這對姨甥是不是有緣,今兒你得了喜訊,她明兒又是生辰,看來咱們的孩子是急著想參加阿蠻小姨明日的生辰宴了。”
楊皇后會意的一笑,李綏卻是坐到身側輕聲道:“聽聞明日花萼相輝樓的生辰宴來人眾多,如今阿姐身子多有不便,恐會影響安胎,阿姐不如便留在殿中歇息罷。”
“我身邊有迦莫她們侍奉,哪就那般嬌氣。”
楊皇后聽到這話方搖了搖頭,一旁的元成帝卻是想到什么,右手探在楊皇后的小腹上,轉而看了眼一旁的小娘子,做出決定道:“阿蠻說得對,孩兒既然有些不足之癥,應當慎重,明日你就在宮中安胎,我替你好好賀一賀阿蠻的生辰好不好。”
對著元成帝眸中說服之意,楊皇后雖不愿,但熬不住二人輪番的勸說,終是應下了。
當李綏離開立政殿,元成帝仍舊陪伴著楊皇后,一切都那般地溫暖而感人。
外面的雨早已停歇,李綏行在甬道間,兩只燕子從瓦檐下翩躚而過,飛向遠處,在烏云密集的天際匯成了一個漸行漸遠的黑點。
繡鞋踩在積水的地磚上,發出細微的響聲,李綏卻漸漸陷入了沉思。
前世阿姐的孩子生下來的那一刻,便攜著父母和舉國的期待,成為了本朝第一個出生便被立為太子的人,然而在眾人喜氣盈盈地置辦太子滿月大禮時,那孩子卻因先天不足,身子至弱,受不住風未足月便猝然夭折。
李綏不會忘記,阿姐日夜撕心裂肺的哭喊。
更不會忘記她那段絕望的歸宿,
如今前世已去,
但于她心中,
那個孩子的死已成了一個癥結。
這一世,她必須替阿姐守住那個孩子。
不能讓阿姐再走上那樣一條決絕之路。
眼見送到內宮門口,李綏在迦莫的攙扶下上了馬車,然車剛行了幾步,正當迦莫要轉身回去時,車馬卻又悠悠停了下來,只見念奴笑著走過來道:“縣主說差點忘了,來時太尉夫人讓縣主帶了三郎君獵的火狐皮呈給殿下,縣主命奴婢請尚宮前去取了。”
迦莫一向是玲瓏心,自當領悟李綏有話要叮囑,因此低聲命身后隨行的宮娥等著,獨自一人跟著上了馬車。
“縣主。”
車簾落下那一刻,李綏未有多言,只眼神示意侍奉一旁的玉奴將火狐皮遞到迦莫手中,隨即道:“阿姐如今身子艱難,這些日子要請你們好生照顧了。”
聞言迦莫正欲欠身謙遜答話,手臂卻被一雙手牢牢握住,抬頭間,只見李綏緩緩道:“我知尚宮伴在阿姐身邊已久,阿姐對尚宮也從來不同于他人,今日我想誠然替阿姐,替阿姐腹中的孩子問一句——”
說到這里,李綏的眸光在燭火下瑩瑩如星,聲音漸漸低沉而清晰:“在尚宮心中,你是阿姐的人,還是楊家的人。”
聽到這句話,迦莫怔然地抬頭,對上李綏平靜無波卻分明帶著幾分透徹的眸子,心下震動,忽然了悟眼前娘子的心意,當即收斂神色,端正地跪下,沒有忐忑沒有惶恐,只雙手施禮于前,一向老成不喜形于色的臉上浮現出從未有過的認真和堅定道:“奴婢得太尉夫人選入府中,指給皇后殿下作侍奉,自十歲便與殿下相伴,年紀比殿下還長上三歲,這十五年來奴婢早已將殿下視作奴婢的親人,妹妹。”
說到這迦莫臉上滿是誠摯與動容:“奴婢這話原是僭越,但殿下那樣純善溫柔的人,待我們又何嘗不是親人一般。”
“無論旁人如何看,迦莫從始至終都是殿下的忠仆,如今殿下有孕,迦莫眼中,便只有殿下和小殿下,再無他人。”
說罷,迦莫伏身拜下去,以額觸地斬釘截鐵道:“日后迦莫若有違今日此語,必不得善終。”
看著眼前的女子,李綏是信任的,前世阿姐離去,迦莫跟隨棺槨去了昭陵,待阿姐的棺槨安置,在眾人都未曾反應下,迦莫毫不猶豫地觸柱而亡。元成帝感念迦莫忠心,將她追封為忠義郡主,葬在昭陵不遠處,成全了她一顆誓死追隨的心。
“姐姐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