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漸漸微涼,吹得殿外綢燈搖曳作響,鄭肖看著幾乎瘋魔卻被宮人拉扯住的淑妃;顫抖落淚,滿眼希冀看著他的妻子;還有躺在楊崇淵懷中,啼哭不止的外孫。
終于“嘭”地一聲跪地,他知道,今日他已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他楊崇淵宰割。
他也知道,只要楊崇淵一聲令下,他的女兒,他的外孫,哪怕是他,都會死在這大殿之上。
“罪臣愿供出同謀之人,只求陛下饒過岐王,饒過淑妃,他們是無辜的——”
聽到鄭肖仿佛用盡全身力氣說出這句話,在場已有人變了臉色,只見楊崇淵并未訝異,反倒是嘆息的從袖中抽出一張疊好的紙,看向鄭肖的眸光滿是惋惜,手中漫不經心抖了抖,只余那張紙在風中輕輕搖動。
“我尊趙將軍之功,原想給將軍戴罪立功之機,將軍卻執迷不悟,到如今還要為罪人欺瞞陛下,吳貞早已將共謀之人記錄在此,還請陛下發落。”
“楊崇淵!”
當那張輕飄飄的紙遞至皇帝案前,鄭肖暴起,拼命朝楊崇淵撲去,若非有侍衛緊緊挾持住,只怕早已啖其肉碎其骨,而下面不知多少人已然膽寒,皇帝顫抖地將手伸向那張紙,方碰觸到,便聽得那個肅然變冷,再無半點感情的聲音霍然響起。
“淑妃鄭氏,有悖婦德,拉攏外臣,意圖謀害中宮,動搖國本,法理難容,當誅之。”
聽到最后一個字,皇帝被驚得收回手,還未等他多言,便有士衛朝著跌坐在地上,怔怔然后退的鄭淑妃而去。
“陛下,陛下,陛下救我,陛下救我——”
女子凄厲的聲音自殿中倏然響起,元成帝只能默然地看著方才還抓著他袍角乞求的淑妃就這樣被生生拖了下去,近乎扭曲的聲音讓在場的人都哆嗦著不敢抬頭,而下一刻,那名士兵便揚起手中的弓,當機立斷地繞在淑妃脖頸。
“太尉!”
皇帝急切出聲,可他看到的,是楊崇淵,還有他身后那些朝臣一樣或冷漠無情、或戰戰兢兢的目光。
“陛——陛下、陛下——”
斷斷續續地聲音自女子喉間溢出,元成帝顫抖地坐在御座上,卻是臉色異樣,仿佛被生生定在了那兒一般,只能害怕地看著眼前的那一幕。
眼看著淑妃臉色漸白,一雙手無助地掙扎著,兩行清淚戚戚然落下,施刑之人卻是恍若未見般奮力將弓緊緊一擰。
被封住嘴的鄭肖就那般被按在那兒,看著淑妃的脖間被弓弦勒的深入極里,從開始的掙扎到最后毫無聲息地垂下手,沉沉倒在地上。
“威武將軍有謀逆朋黨之嫌,交由三司會審。”
話音落下,早已被縛住的鄭肖發髻散亂,瘋癥般癡癡然看著眼前,生著皺紋的眼眶早已紅腫落淚,就那般被人帶了下去,沒有絲毫的掙扎,狼狽如喪家之犬。
掃了眼座上呆愣著的皇帝,楊崇淵看著手中的孩子,眸中深沉,定定地對著皇帝漠然出聲道:“罪婦鄭氏之子,還請陛下親自發落罷。”
聽到“親自”二字,座上的人如接到燙手之芋一般,看著那個冷冰冰躺在那兒,滿身狼狽,猶如破絮般再不負往日美麗的女子,此刻只能被宮人毫不在意地拖下去,元成帝的手中顫抖,嘴唇翕合間卻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