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李綏再想起這些,不由覺得嗤笑。
經歷了生死的她如今已然明白,世人正因為將那些虛名看得過重,才會庸人自擾,活的滿是負擔。
如她,前世矜矜業業,朝乾夕惕,換來的不過是城墻一躍,敬她的自然替她文過飾非,恨她的也不過是罵她罄竹難書。
可那又如何?化為枯骨,塵歸塵,土歸土時,還要那虛名何用?
這世上,連孔圣人這般萬世之師尚有非議,又有何人能得盡天下人的敬仰。
前世她為虛名累了一輩子,而今她看透了一個道理,愛我者,吾恒愛之,惡我者,何必在意。
“阿蠻、阿蠻——”
驟然熟悉的呼喚,讓李綏循聲看去,卻見榻上的楊延緊張地越發皺眉,似乎是遇到什么極為不好的事般連連不安地搖頭,臉上已生出薄汗,就在她再上前半步,一旁溪谷驚惶撲上榻邊時,便見楊延倏然睜開眼似是恐極了般道:“阿蠻!”
靜默間,李綏定定看著眼前人,便見楊延又昏昏然闔上眼,吐出了一句話來。
“阿蠻,我來晚了。”
看到這驟然的一幕,李綏有些僵滯,袖下的手輕輕攥起,卻似是被人打亂了方寸,只覺得仿佛如一面鼓被拋下無數琉璃珠,發出了不絕于耳卻又聒噪的聲音顫顫耳邊。
“郡主您可知,二郎知曉夫人那日要去玉清觀為您二人合八字,連著一日未歇息,一餐食也未進,特意快馬加鞭連夜趕回了府,未曾想——。”
就在此時,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溪谷忽然開口,說出的話卻是教李綏徹底靜滯。
“二郎從夫人那得知結果,便失魂落魄地一路走至您的院外,冒著大雨矗立良久,無論誰勸也不曾聽,獨獨語中卻一直輕念:‘我來晚了’。”
說到此,溪谷不由傷感落淚,語中竟隱隱帶著幾分埋怨之音。
“郡主,您為何從不知二郎待您之心?”
短短一句數字,卻是如同一潑攜著寒冰的涼水兜頭浸向李綏的身上,讓她連耳畔也有些嗡嗡作響。
看著溪谷有些怨懟的眸光,李綏的手心酥麻寒涼,她從未想過,楊延如何會對她有男女之情?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世,李綏都未曾覺得楊延對她有何不同,楊延待她的確溫柔,可待紅纓、寶纓、哪怕是榮安縣主、還有旁人何嘗不是如此?
一直以來李綏只覺得楊延不過是本性使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