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綏不由眉眼拂笑,再對上寶纓時,才發現寶纓這會子眸中滿是復雜的看著她,既擔憂,又詫異。
“阿蠻,你這是怎么了——”
李綏聞言如常地起身挽住寶纓的手,佯裝打了一個噴嚏,有些淚蒙蒙的道:“也不知怎的,方才起身時,忽然心悸了一下,將才緩過神來,怕是方才貪看風景,著了涼了。”
一聽李綏如此說,寶纓當即緊張道:“看我,方才也沒想著這些,還讓你與我在這山頂亭子里坐這半天——”
說罷寶纓當即將李綏身上的大氅又緊了緊,連連拉著李綏一邊向山下走一邊自責不已。
看著寶纓焦急的模樣,聽著她絮絮叨叨的話語,李綏心下泛暖,唇邊只拂笑沒有多說什么,心下卻再次思量起來。
若她沒有猜錯,如今的彭城長公主只怕已然將擷利可汗阿史那賀成拉為自己的裙下之臣,而她表面上替上官氏促成了與突厥大可汗阿哆侯的聯盟,實則背地里早已決定將上官稽踢出此局,只要如前世一般,先慫恿阿哆侯大兵壓進,再坐等著上官稽上躥下跳,替她與元成帝密謀天子禁軍龍武軍與神武軍誅殺了楊崇淵,待到上官稽以為此時就能大權在握,拿捏元成帝時。
彭城長公主再與擷利可汗阿史那賀成合謀,驟然毒殺如今的大可汗阿哆侯,趁著這兵荒馬亂之時,迅速扶持阿史那賀成坐上汗位,以阿史那賀成對彭城長公主的深切愛慕,加之彭城長公主為他謀得汗位這般功勞,阿史那賀成勢必敬重且愛,對彭城長公主的枕邊風也會言聽計從。
如此到了最后,楊崇淵被上官稽誅殺,彭城長公主成為新一任可賀敦大權在握,便可讓元成帝以上官稽通敵叛國,聯合突厥先可汗阿哆侯謀殺重臣,兵臨長安,意圖謀反為名,將上官氏一族鏟除殆盡。
如此,楊崇淵、上官稽先后被除,元成帝穩坐江山,彭城長公主掌握突厥,兩姐弟一內一外,便能將這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迎刃而解。
想到這里,李綏心下不得不言,的確是為之震撼,驚詫,甚至對彭城長公主也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的欣賞之心。
這便是天家的城府權謀,帝王心術。
看似是棋中人,轉瞬間便能反敗為勝,成為執棋之人,讓上官稽白白為她們陳氏姐弟做了嫁衣。
彭城長公主的的確確是將這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手段用了個淋漓精致。
寂靜中,李綏聽到了宮娥衣裙拂過花葉的窸窣聲,清幽而恬靜。
只可惜,她與彭城長公主名義上是表親,可在時局之中早已站到了對立面。
這些她明白,彭城長公主又何嘗不明白,她們只怕終究是要為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