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身旁的榮安縣主,自始至終一言未發地看著屋內滿當當的人皆被拖了出去,目光空洞茫然,猶如被剝離了軀體的一縷幽魂,好似隨時會隨風而逝。
“去,將太尉和各院的夫人郎君皆請至琳瑯院的前廳。”
聽到李氏的吩咐,一個貼身婢女立即領命出去,崔氏知道一切已無轉圜之地,此刻她當真是如立寒潭,如芒在背,再不敢對向李氏吃人的目光。
而此刻站在屋子里的每一個人都分外清楚,再是泥塑的菩薩也有寶相莊嚴,令人敬畏的一面,更何況李氏平日里雖隨和良善,卻絕不是軟弱的泥菩薩,而是府里說一不二,掌握大權的太尉夫人。
同時她們也知道,眼前吃齋念經,隨和雍容的李氏擁有著一條絕對不能碰觸的底線,更是極限,那便是二郎楊延。
可今日,這一條底線似乎已經被觸碰了,又豈能善了——
在眾人小心翼翼地侍立中,李氏緩緩看向坐榻上的其他布帛,已是毫不畏懼地一個一個展開來看,待她每看一樣怒氣便如秋風掃過的落葉,在她的心上堆積了一層又一層,待到看了最后一個時,李氏已是轉身怒極反笑地看向榮安縣主,最終將寒意逼人的目光落在崔氏身上,不徐不疾,卻是如警鐘一般鐺鐺敲響在崔氏的耳畔,心上。
“這每一個瓶口的布帛上,寫著二郎、阿蠻、還有寶纓的生辰八字,如今我與太尉是不是該慶幸沒有被這個忤逆的不孝女詛咒上去?”
驟然聽到這些話,崔氏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而身旁的榮安縣主忽然倏地抬頭,驚詫而意外地隨著李氏的目光看向那些布帛,當即瘋了般沖上去,一把捏住那些布帛一張一張執著地打開來看,而上面的字幾乎如一瓢又一瓢冷水從她的頭頂直直灌下,驚得她打了個激靈。
此刻的榮安縣主只覺得腦中越發千頭萬緒,幾乎如繭殼一般將她死死包裹住讓她窒息難耐,看著那些生辰八字,她慢慢不住地搖頭,背脊也是漸漸地升起涼意來,她知道,事情已經越發超出了她的控制:“不,不會的,我沒有寫這些字,我只是想——”
“只是什么——”
聽到榮安幾乎魔怔的一邊說著話一邊想要將那些布帛毀去,李氏當即一驚,連忙命人將榮安死死鉗制住,待榮安縣主被鉗制的無法動彈,不由脫口說出最后幾個字時,李氏攝人的目光立時掃過去逼問,卻是嚇得榮安將一切話壓下去,嘴唇翕和間,再也沒有說出半個字來。
再轉頭,李氏看著臉色慘白難看,漸漸察覺事情一發不可收拾的崔氏,唇邊一點一點溢散出耐人尋味卻又冰冷寒涼的冷笑來。
“崔夫人,看看你教養的好女兒。”
說話間,李氏已是轉身拂袖而去,一邊走一邊道:“將榮安縣主和崔夫人請到前廳來。”
當李氏掀簾而出,冷風從外灌入,吹的榮安顫抖著身子,李綏轉而看了眼被玉奴緊緊捏住的布帛,眸中拂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漠,下一刻她便自崔氏和榮安縣主身旁擦身而過,沒有多說一句話來。
幾乎無需想她也知道,自今日之后,榮安縣主將失去一切依仗,再無跋扈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