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少女眸中的篤定,趙翌只一眼便能讀出她的話中深意。
她是想讓他在西域查清彭城長公主與擷利可汗一事,將此事作為關鍵一棋,待到日后彭城長公主與上官氏發動叛亂之日,便能作出逆轉之局,既能一舉鏟除讓李家如芒在背的敵人,還能助他再立不世之功。
看著眼前的李綏,趙翌心下大為所動,眼前人計之深遠,豈是一個普通十六歲閨閣女兒所有的。
只可惜這樣的女子,前世里卻是囿于楊延的宮廷,囿于楊延的猜忌之中,不得施展,遺憾而終。
這一刻,趙翌恍然想起他與李綏明爭暗斗的前世,卻不曾想再睜眼來,他們竟真的站在同一條船上,結為同盟,甚至是夫妻。
念到此,趙翌唇畔不由浮笑,但就在那電光火石間,他卻突然覺得,自重來一世,一切好似沒有變,可一些又真的改變了。
譬如,她和他。
“郡主放心,今日之禮,翌必回之。”
聽到趙翌鄭重的承諾,李綏眸中微浮笑意,雙手托起面前茶盞,對向他緩緩道:“御陵王一諾千金,我相信。”
“請。”
待二人飲了茶,李綏適才出聲輕喚,只聽得門被緩緩推開,門外守著的晚妝與宗明皆循聲進來,當看到李綏手中染血的絲帕,晚妝瞳孔一驚,但看向二人面前盛著血水的玉碗時,再看到趙翌同樣的傷口時,晚妝已是平靜垂下眼眸,恭謹地跪坐到李綏面前道:“奴婢為您包扎。”
正當她抽出李煒讓她提前備好的雪白紗布,正要再探袖中那瓶娥皇膏,便聽到一個物事被放在案上。
“這是我軍中先生所制的傷藥,藥力溫和,藥效卻快。”
說話間,趙翌看著李綏的傷口,隨即對她道:“女子皮膚嬌,用它只三日,傷口便能痊愈,完好如初。”
“多謝。”
在李綏的示意下,晚妝縮回手,低眉取過那傷藥,輕輕將藥粉撒在傷口之上,果然冰冰涼涼,如清風熨帖而過,沒有絲毫刺痛,待晚妝再為她纏繞紗布之時,便聽到趙翌已是起身道:“既無他事,我便先行一步,郡主保重。”
在李綏的頷首下,趙翌轉身帶著宗明離開了船艙,待船艙陷入寂靜中,李綏看了眼窗外仍未停歇的飛雪,轉而看向晚妝道:“待他們靠岸后,我們的船再行至東市渡口停靠。”
聽到李綏的吩咐,晚妝會意地點頭,待包扎后便退了出去。
當李綏再回到國公府時,已是夜幕時分,在玉奴、念奴的服侍下李綏換了寢衣薄裙,躺靠在床榻上的暖玉枕上,指尖雖翻著書頁,眸中已是側向念奴道:“聽聞圣人打算自皇室宗親之中挑選貴女,為趙翌降下賜婚圣旨,你今夜便讓李煒傳出話去,明日我要聽到這消息遍布長安。”
聽到李綏的話,念奴些微詫異,隨即應聲退了下去,待到燭火熄滅,屋內徹底陷入黑暗之中,李綏透過床幔看向窗外,看著屋外的燈火映照著窗紙落入屋內,眸中愈發平靜。
前世里元成帝的確有此打算,甚至連上官氏也有將其孫女許于趙翌之意,然而趙翌深諳局勢,絲毫不為所動,生生打消了這一對君臣的謀算。
如今元成帝和上官氏雖尚未顯露,但她卻不吝提前替他們張羅出來,正好借此推動她與趙翌的婚事,徹底斷了他們的念想。
想到此,李綏不由一笑,她突然覺得赫赫有名的御陵王現在像極了長安各大勢力眼中的香餑餑,然而這個“香餑餑”卻是被她搶了先。
只怕到時候婚事提出來,莫說是皇帝和上官氏驚了,就連楊崇淵也會震驚不已。
畢竟,這又打亂了他的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