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中,依舊沒有回應。
只有延綿的鼾聲略微的中斷了,不耐煩又不可奈何的翻了個身,閉上眼睛繼續睡。
煩死了。
要滾快滾。
于是,李白推開了庭院的大門,走下臺階。
“喂,你的東西忘了。”
靠在門房里打瞌睡的昆侖磨勒探出頭來,將一個布帛包著的東西拋過來,“老爺早上丟在廚房里墊桌子的東西,應該是你的吧?”
李白伸手接住。
布帛滑落,露出熟悉的劍柄,吞口映照著遠方的燈火,折射銅光。
“多謝。”
李白笑起來,揚手道別:“記住回頭教我種花啊,磨勒,別忘了。”
“好的。”
磨勒托著下巴,露出一行懸浮在夜色中的小白牙,滿懷著祝愿:“一路順風,少年郎!”
那少年轉身,走向車水馬龍之中。
向著群鴉飛舞的夜空。
走向人間。
此時此刻,工坊被清理干凈的廳堂中,一片嘈雜。
孩子們在院子里奔跑玩耍著,還有人在打架,或者爬在巨大的機關獸身上,興致勃勃的涂鴉。
可里面在昏暗的燈光下,煙霧彌漫。
前排坐在椅子上的老者們唉聲嘆氣的等著盧公病情的進展,罕有人去碰面前的茶杯,而忙活了一整天的中年人則磕著瓜子,抽著煙桿,不耐煩的等待,想知道浪費大家的時間來這里究竟做什么。
愁苦的婦人們匯聚在一起,談論著這些日子的不幸和越來越不容易的生計,麻布和米會不會再漲價。
氣氛壓抑。
在廳堂之后,荀青靠在墻上,只感覺肺腑一陣抽搐。
不論如何,這恐怕都是盧公所給他留下的最后一點遺澤了,再不能隨意的揮霍。
今天過了之后,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而入。
迎面而來的,是早已經忍耐了許久的煩躁和不快。
“道玄公呢?”有人大聲問:“不是他發請帖叫我們來的么?”
“事到如今,你還在弄什么事情啊,阿狗。”老人愁苦嘆氣:“你知不知道青衫會已經放出話來了?不要給大家再添麻煩了好嗎?”
“早點說完早點散吧,明天還要上工呢,我跑好幾里來這里容易么?”
“我家那口子就是因為給你幫忙,在碼頭被好幾個人打了,現在還爬不起來。”有個紅著眼眶的婦人擦著眼淚,“你要害我們到什么程度才行?”
那些嘈雜的聲音像是海潮一樣,將荀青在瞬間吞沒了。
凝固,說不出話。
直到低沉的聲音伴隨著拍桌子的聲音響起。
“夠了!”
廳堂內寂靜一瞬,所有人愕然扭頭,看到那個往日垂眸念佛的老人,是祝婦人。
白發蒼蒼的老廚娘抬頭,蒼老的面孔滿是嚴肅和不快:“除了這些之外,你們能說點有用的么?
廢話再多,就不能先聽小青把事情說完!”
一時間,再沒有人說話。
只有荀青,在諸多投來的視線下,感受到一陣眩暈。
“今天請大家來,只有一件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一疊厚厚的注冊文書,放在了桌子上:
“——請大家支持我,競選坊主。”
一片寂靜中,所有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