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青苦笑著搖頭:“虞衡司每年的考試費和教材那么一大筆,足夠一家三口人不吃不喝攢一整年,我不自己賺,還能死皮賴臉的問盧公要么?
但凡寒門機關師,多少都和那里有點關系,畢竟長安城內沒有機關師資質還能讓你賣東西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原本他在長安城里見到炮車那種東西還覺得離奇。
可等荀青知道襲擊者可能出自鬼市之后,卻忽然又覺得,那個鬼地方說不定真的能夠搞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在那里賣的東西,可都是見不得光的贓物和違禁品乃至非法機關。在那里也沒有人蠢到會報出自己的名字和本來面目,也都是化用代稱。
如荀青這樣人窮膽子又小的家伙,自然不可能接觸到核心,但據他所知,鬼市真正的核心,其實是一幫從來不摘下面具的無面人。
他們自稱為鬼魅,負責組織和維持鬼市的秩序,躲避鴻臚寺的搜查。最為出名的,就是他們臉上的白色面具,沒有五官,一片空空蕩蕩。
“而在他們上面,就是真正掌管鬼市的百鬼之王。沒人知道他們的身份,只能通過他們面具的特征做出區分,我所知道就有三個,分別是赤面、黃幡、玄眼……”
荀青說:“倘若真的想要知道什么的話,恐怕就只有從這三個人身上下手了。”
“說不定這三個也早已經是烏有公的走狗了。”李白冷聲說。
“不可能。”
荀青斷然搖頭:“鬼市之所以能夠受到那么多見不得光的人信任,就是因為他們誰都不得罪,而且哪邊都不靠,甚至比東市西市都還要中立……
一旦被人知道他們是什么人的走狗,或者代替別人做什么事情,鬼市自己就要完了。”
“事到如今,是或者不是,也只有親自走過一趟才知道了。”
李白沉吟片刻之后,忽然抬頭看向荀青:“你那面具……還在么?”
“喂,等等,不是吧?”
荀青的臉色頓時蒼白起來,整個人被曾經云間樓的陰影籠罩——那種九死一生的險境,他實在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放心,不會牽扯到你,畢竟你這個家伙還要選坊主的嘛。”
李白淡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交給我就好,說不定明天早上我就把烏有公給掛在大理寺門口了。”
“你這么一說我就更不放心了好么!”
荀青已經快要預見到這個家伙欠更多大理寺的錢還不上的悲慘未來!
雖然嘴上說不要,抗拒了大半天,可當晚上出門的時候,荀青依舊還是跟在了李白的后面。
一路上,還在喋喋不休:“總之,看我眼色行事,千萬不要沖動,鬼市里藏龍臥虎,說不定就碰上一個硬茬。”
“放心吧,荀青。”
李白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會有事的。”
“我是怕你有事啊!”
荀青一陣悲憤,最后無言以對。
乘著最后一班軌道奚車,他們去往了長安城最偏遠的懷遠坊,在這個魔種聚集坊市里,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整個長安最亂的地方。
不論是玄雍、云中、海都乃至稷下,各色各樣的人都有,每天到了夜里斗爭更是連綿不斷,當地哪天幫派之間沒有火并簡直就好像過年一樣不自在。
兩人落腳在了一間破舊的旅店。
房間里縈繞著一股腐臭的味道,墻壁上斑斑污痕,被褥更是臭氣熏天。搞的李白渾身不自在,只能在房間里站著。
反而是荀青頗為不在乎的找了張椅子坐下來,安心等待,一直等到暮鼓的聲音響起。
所有坊市開始陸續準備關閉,再過不久,坊市之間就會施行宵禁。
偏偏是這個時候,李白聽見了外面走廊里低沉的腳步聲。
像是有鐵絲在墻上掛過的細碎聲音,荀青聞聲,頓時從椅子上起來,朝著李白招手:“走了走了。”
兩人蓋上了斗篷,戴上兜帽,荀青也從口袋里掏出了自己那一張綠色帶臉譜的面具,扣在了臉上。
他們走出房間的時候,看到不遠處的房間里,也有人走了出來。
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面孔。
對方似乎也對他們并不在意。
循著墻上鐵絲掛過的痕跡,就往下去了。
李白跟著鐵絲的劃痕,走了幾步,發現便繞出了旅店,在小巷中穿行,錯綜復雜如同蛛網一遍的小巷如此靜謐,沉浸在黑夜中。
只有低沉的腳步從遠方響起。
就像是一步步走向開啟的地獄一樣,感覺渾身不舒服。
“為了防備鴻臚寺的搜查,每次鬼市的入口都在不一樣的地方,對于來這里的人來說,藏得越深就越安全。”
荀青低聲叮囑:“一會兒進去之后,千萬不要碰別人給你的水和吃的,我就一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