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驚人的是,冥河竟然將自己的悟道,硬生生與棋道扯在一起。他一眼看穿,同時也是看重的,其實就是棋道最核心的一點:
每一局棋,開始是一個新世界的開始,結束又是另一個新世界的發端。
因為,棋局中的每一顆棋子,無論死活,無論勝負,它們都在最后一刻,得到了最為人性的善待——
立功的棋子,失敗的棋子。
驕傲的棋子,落魄的棋子。
被當做犧牲的棄子,被作為旗幟的天子。
最終,都會被一雙呵護備至的手,輕輕的一顆顆地拾起,一個不少地將它們收入棋奩。
他冥河,要做的便是要讓那戰死的、冤死的,不管是怎樣死去的無數魂靈,在那天地大棋局中,一局終了,也有一個安生去處!
所以,這不是棋道是什么?
這不是血海之道,是什么……
一瞬間,周天沉靜了下來,望著侃侃而談的冥河,內心重新歸于平靜與清明。
罷了,黑白之蟻,已經勞苦功高。
這一路云游洪荒,尋找大河兩岸及其黑白之橋,本來就是其中須得著手布置或完成的計劃之一。
既然那大青山之中的蟻后,已然將大河兩岸的黑白之蟻大軍團,作為禮物送與了自己,那么它們就已經是道門中的一員。
為了道門未來及其大局出發,暫且就讓它們再吃點苦吧。
反正吃苦越多,福報越大,這番因果總是少不了的。
仿佛聽到了周天的心聲一般,冥河身上那一對黑白之蟻,在冥河說完之后,互相碰了碰頭,倒也真的不再憤憤不平,兀自一個轉身,一前一后,重新鉆進了冥河后背的衣衫之間。
也不知是勝利后的得意,還是那對黑白之蟻偷偷啃噬了他一口,冥河忽然聳了聳后背,將自己的脖子來回扭動了兩下,最后將視線落在了此刻陰風怒號的洞穴之中。
緊接著,他便一步踏出,瞬息挪移,站到了洞穴前。
盯著洞穴幽靈飄搖,陰風測測的瘆人氣象,冥河不僅沒有絲毫不適,反而就像看見了一場盛宴,一雙猩紅的眼睛,閃閃發亮。
突然,他探出手,伸指在空氣中抓了一抓,剎那間,在他與洞穴方圓百丈之內,一場充滿了極度血腥氣的血雨,瓢潑而下——
說時遲那時快,冥河跟著又是伸指一點,紅得妖冶的瓢潑血雨,猛然風向一變,撲向洞穴。
然而,就在血雨想要灌注到洞穴的一瞬間,一股巨大的無形力量,迎風一吹,便將瓢潑血雨原路吹送了回去。
嗯——
就像受到迎面一擊,冥河忽然臉色一白,腳下竟然踉蹌著,連退數步,方才穩住身形,嘴里不由得發出一聲悶哼。
這是什么古怪,洞穴之中,還有什么隱藏的洪荒大能嗎?
冥河忍不住面色凝重起來,猶豫半晌,很想轉身而去。
但是,此刻的洞穴之中,又都填滿了他認為的可能關乎到他立身安命之本的無數魂魄,他又怎能心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