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下云頭,就跟那小子干上了。我們正高興著,這位過路客卻把手停了下來,他兩眼縹緲地說:好了,后面不用下了,我輸了,只輸一子半。你水平很高,我肯定是下你不過了。你且等著,我去找個高手再與你較量。
盛大有還不相信,等人家一走,自己左右手互博將這局下完,一點子果不其然。一會兒,過路客就帶了另一朵云來了。盛大有看看我們,撇了一下自己的大嘴巴,也不搭話,上去就與他們下了起來。下著下著,我們就手舞足蹈地叫起來。你看你看,你的頭都跳河了。那小子騰地一下跳起來,臉紅得像猴子的臀部。我們剛想謳歌一些什么,卻突然聽見一聲夸獎:
不錯呀,棋力應該是人間的第三人啊!嗚,你叫什么呀?
我是第三,你是第幾?
我嗎?大概是天上的老七吧?
那,誰是第一呢?
南極仙翁,無論天上地下,想輸都難。
聽完這番對話,我們知道我們算是徹底歇菜了。后來我們再也不找盛大有,見了他也是一起把臉扭過去。其實,不下棋的盛大有還是很想找我們玩的,假若一個人都不再理他的話,可就要餓死他了。他一沒工作,二沒靠山,三無技術,整日在有棋下的人堆里晃游,不弄我們的鈔票弄誰的鈔票呢?現在他大約該死了吧,我們最后一次見他是在一個雪地,穿著一件夏天的襯衫,凍得話都不會說了。后來還真有人冒充大爺,信誓旦旦地說在一個什么汴京酒樓見了他,一邊喝酒,一邊與仙翁對弈,偶爾還跟人用很失敗的口氣賣弄,說厲害厲害呀,仙老,你的棋,看來我得有三輩子才能贏你,你的酒量,卻要八輩子才可以的呀!
三、棋猴
在西域一座葡萄山上,常年住著兩個神仙,他倆好像沒有什么差事,也沒有什么人管,起床第一件事就是下棋,下到兩人都哈欠連天就去睡覺。有那么一只猴子,也很奇怪,誰也沒栓著它,也沒怎么著它,從它一出生就不離開那座山,太陽上山它就跑到樹上,太陽下山它就跑到樹下,一睜開眼睛就盯著棋看。
二仙開始還好奇地瞅它兩眼,互相說一句;“嗨,原來還有一只小猴子也。時間久了,倆人就懶得望它了。大概他們也想過,可能在心底一點都瞧不起它。看吧,看你能看出個什么名堂,看你有本事看到哪一天!”
小猴子不知不覺變成了老猴子。
這天老猴子又跟著太陽爬到樹上,不料那兩個仙兒卻從此再也沒有露面了。這是何故?老猴子望著空空的棋盤,聽不到那悅耳的敲子聲,急得抓耳撓腮。后來滿山遍野都是人的聲音和氣味,老猴子才有些明白過來,原來仙兒受不了這渾濁,一溜煙跑了。等叮叮當當的砍柴聲近了,它就看到了人臉閃耀。
于是,它吱吱哇哇地叫人來與它對弈。人們先是嚇了一跳,后來就有人過來拈子便下。老猴子又聽到悅耳的棋聲,居然手足舞蹈喜極而泣。它下一步棋,給人一串葡萄,很有些風度。但每當終局,猴子都無一例外地將葡萄又從人的手中搶回。為什么?這叫獎罰分明,贏不了棋哪兒來的葡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