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老峰前,白鶴遺址。長松蔭庭,風日清美。我時獨游,不逢一士。誰與棋者,戶外屢二。不聞人聲,時聞落子。紋枰坐對,誰究其味。空鉤意釣,豈在魴鯉。小兒近道,剝啄信指。勝固欣然,敗亦可喜。優哉悠哉,聊復爾耳。
除了美輪美奐的宋詞,蘇東坡貢獻給我們的大文化遺產,其實還遠不止這些。比如說出來就叫人垂涎三尺的“東坡肉”,傳說就是他發明的。
在吃之外,蘇東坡與他所處的那個積貧積弱但又充滿了無數詩情畫意的宋朝一起,同樣也為圍棋在那個時代的持續發展做著每個文人都會做著的事情:所謂琴棋書畫,一樣都不能少。但到底術有專攻,終其一生,盡管對圍棋付出了十足的喜愛和大把光陰,歷史中蘇東坡真實的棋藝,始終都只能在“臭棋簍子”這個高度上徘徊。
所以,這位在宋詞上創造了一個難以企及的高度的大詞人,最終在一方棋枰前幡然醒悟,并自嘲地總結出了他的三不如人:“謂著棋、吃酒、唱曲也。”
看來一生都在大起大落中跌宕起伏的蘇東坡,終究還是對他投身的那個大時代之下的朝廷,始終有那么一種說不盡的痛道不明的流連與理還亂的糾結呀。不過學而優則仕,誰讓那個時代的文人最高的理想就是在廟堂之上呢?于是,我們的這位老先生,最后只好巧借這下下棋、唱唱曲來自我調侃同時影射一下已經將他拋棄的那個廟堂。
紹圣五年,也就是1098年的春天,心灰意冷的蘇東坡,帶著他最喜愛的兒子蘇過開始四處游歷。這日游至廬山,發現山中一道觀白鶴觀,竟然整日都閉關不出,只聞里面不時傳出棋子叮咚聲。于是興致勃發,上前打門而入,自此留下了上面那首流傳千古的絕句。
詩中題記,蘇東坡自言素不解棋,然而卻在這個白鶴觀院外聽到人家的下棋聲,突然激發了學習圍棋的濃厚興趣,不免叫人疑云叢生。這位早已功成名就的老先生,在此之前竟然不解圍棋,可能嗎?
于是忽然話鋒一轉,“兒子過,乃粗能者,澹守張中日從之戲,予亦偶坐竟日,不以為厭也。”望著自己的兒子,拈子與人手談,一種近身聞道、問道的思緒不由得升上心頭,卻又流失在對兒子棋局勝負的世俗中,以至于關切中,又多出了一絲盼望有人對兒子求道的指點情愫,倒也令人感慨。這時對老先生通不通曉圍棋的考究,也就無所謂了。
其實在蘇東坡的另一首《與閑山居士小飲》詩中,我們最終會發現一些蛛絲馬跡的:
“一杯連坐兩髯棋,數片深紅入座飛。十分瀲滟君休訴,且看桃花好面皮。”
閑山居士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兩個都是大胡子的人,喝著喝著不知什么樣的酒,慢慢就跑到了棋枰上。酒色暖人,臉紅。圍棋下到酣處,也會臉紅。只不過一個是愜意的,一個卻是要算計人的,呵呵,果然是好一個桃花面皮,如果一旁再有紅袖添香就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