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意中一抬頭就看到一位個子高高的皮膚呈小麥色的吉娜·史密斯小姐走向了斯特林先生。
吉娜·史密斯小姐不知道在說什么,但斯特林先生顯然又恢復了他一慣冷漠高傲的姿態。有時點下頭,有時從鼻子里“嗯”一聲,并不時皺眉。
但遺憾的是,史密斯小姐并沒有發現他的不耐煩。或者說她發現了,卻不愿意錯過一次可以單獨相處的機會。因為這時,在偌大的藏書室中,幾位先生女士全都分了開來。
似乎察覺到我的注視,史密斯小姐惱怒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突然抬高了聲音叫道:“我簡直不能理解,懷特先生怎么會邀請那種破落戶來到莊園做客。這倒并不是說我對懷特先生有什么不滿,事實上他是一位善良的紳士,但也許就是太善良,常常會讓有些人誤以為自己好像有什么資格和我們這樣高貴的人呆在一塊兒似的,您說是嗎?斯特林先生!”
我注意到史密斯小姐說這話時,眼睛是斜睨著我這個方向的。
在這樣的時刻,我心里卻并不如何痛苦,我心里還有期盼,或者應該說存在著某些隱秘的信任。所以我在等,然而我什么也沒有等到,斯特林先生既沒有為我說上一句公道話,也沒有為史密斯小姐的失禮而表達自己的觀感。
也許在一群真正優雅、莊重的紳士淑女面前,我會自慚形愧。倒不是說我認為自己有多么低賤,只是我對自己缺乏那樣高潔的品性和優雅的談吐而羞愧,但這絕非認同自己就是一個卑賤之人。
當我一旦發現,面前的所謂淑女,不過是庸俗、做作、尖酸刻薄之人,而所謂的紳士也不過是虛偽之輩時,我的自慚形愧突然就像被一陣大風刮過,消失得無影無蹤。
因此,史密斯小姐的這番言論,絲毫沒有達到她想要達到的目的。我肯定自己的臉頰既沒有發紅,也沒有羞得抬不起頭來。
我面色平靜地拿起自己選好的一本書,走向了房中另一邊的一排書架。
遺憾的是,這里似乎已經被福特先生和另一位卡琳娜·史密斯小姐所占據了。當我走近的時候,恰巧聽見那位小姐壓低聲音說:“難道說布萊恩先生是看上布魯克小姐了嗎?”
“哦,我不知道您是從什么地方得出這樣的結論的,但我要說的是——這毫無根據!”
“是嗎?可是布萊恩先生見到她來時,是多么高興呀,甚至殷勤地帶領她參觀莊園!”
“哈哈哈……”福特先生像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似的,笑得不可自抑,他邊笑邊說道:“我很抱歉,卡琳娜小姐,我太失禮了。”
等他終于笑夠了,就一本正經地說:“事實上,布萊恩對任何一位女士都是那樣風度翩翩,彬彬有禮。您說的事情,是絕不可能發生的,畢竟我們誰都知道他們相差太遠了不是嗎?”
“當然,布萊恩先生是理智的,他是個好人,對誰都好。但往往就是這樣,紳士們的善良會被人誤解,以為自己——您知道的福特先生,有些人一旦感受到別人的善意便會忘記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從而產生一些——愚蠢的期待。而紳士們特別是年輕的紳士們,總是容易被一些卑劣之人的骯臟手段所引誘。”
我想這兩位小姐不愧是姐妹,說出來的話也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如果說我還可以勉強欺騙自己說,對史密斯小姐的言論毫不在意的話,那么接下來福特先生的話卻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