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靖拍了拍沈大龍的手臂,說道“屋里我留了些東西,是對你拼死殺敵的些許補償。軍務要緊,我這就要走了。”
“金州很快就要成立退役軍人的管理部門,把所有的退役軍人都造冊登記,會盡量讓你們衣食無憂,絕不能讓你們流血又流淚。”
郭大靖的表情有些沉重,再次用力拍了拍沈大龍的手臂,不再多說,轉身出了院子,接過親兵遞來的馬韁,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沈大龍腿腳不便,追出院子,卻只看到幾騎的背影,不連得連連搖頭嘆氣,埋怨著身旁的妻子,“你瞧你,連碗熱水也沒讓郭將軍喝上。”
妻子低眉順眼,也不辯解,卻看著丈夫手中的拐杖,微抿嘴角,難掩幾分喜意。
“大龍,杏兒,你們快來看哪”老母親在院子里叫著,聲音有些急切。
沈大龍和妻子趕忙進院,被母親急著招呼進屋,看著窗下的東西,一時都愣住了。
一袋米,幾十斤馬肉,一匹棉布,布上還有一錠銀子。
“郭將軍留下的”沈大龍張大了嘴巴,一臉的難以置信,“沒見他拿東西進來呀”
妻子心細,指著窗子說道“肯定是郭將軍偷偷吩咐,他的手下從窗子遞進來的。他好象跟你說了,在屋里留了東西作補償。你光顧著高興,也沒細聽。”
“是啦,是啦”沈大龍連連點頭,似乎想了起來,說道“他說我拼命殺敵,還說了些許補償的話。”
“好人哪,真是好人。”老母親用顫抖的手捧起了銀子,老眼似有淚光閃動,“人家都是將軍了,還記得給你做假腿的事情,一點不拖拉,也不嫌乎咱這屋里又臟又亂“
妻子撫著棉布,臉上露出喜色,心說這好象是松江的好棉布,足夠給全家都做身衣服,再不用露著肉兒拋頭露面地寒磣了。
“郭將軍當然是好人。”沈大龍大聲說著,伸手抓起馬肉,“要不是他,俺這命早就沒了。把這肉煮了,咱們好好活著,要讓郭將軍放心,別老惦記著。”
妻子收回手,痛快地答應著,抱著馬肉去了灶間。
“俺去田里,把地種完再回來吃飯。”沈大龍轉身向外走,卻在門口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春風還是暖的,吹在臉上的感覺也令人舒愜,但郭大靖已經沒有了意氣風發,臉上更是顯出幾分沉重之色。
還要兼濟天下、唯我獨尊呢,連眼皮底下的軍民都沒照顧好。象沈大龍這樣的,只是一兩個人嘛,絕對不是。
在廣鹿島,郭大靖已經對傷殘退役軍人有優惠政策,給予特殊的照顧。但整個東江鎮呢,他還沒有那個能力,只能是裝作看不見。
從廣鹿島到金州,再從金州到東江鎮,任重而道遠,自己不能松懈,不能自滿。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
郭大靖回到旅順堡便去拜見了毛文龍,先說了好消息,林家明年愿意借出十萬銀子,以應付軍票的兌付。
“好啊,心里這就有底了。”毛文龍很是高興,后顧之憂沒了,一下子就等于多出了二十萬兩銀子,盡管是紙的。
郭大靖隨口附和了兩句,便把自己路上的事情講述了一遍,聲音相當沉重。
毛文龍也收起了笑容,顯出痛惜之色,微微頜首道“本帥想起來了,在皮島視察傷兵營時,見過這個沈大龍,還與他說過話。”
重重地嘆了口氣,毛文龍自責道“皆是本帥無能,累及東江鎮的軍民。”
郭大靖用力搖頭,說道“大帥已經盡力,維持住東江鎮的軍心民氣,這一點,誰也做不到。”
停頓了一下,他繼續說道“末將在廣鹿島量力而行,給退役軍人和軍屬定了些優待措施。相比于平民百姓,增加的也不多,但卻能讓軍人挺直腰桿。現在要發行軍票,林家又運來了糧食,末將以為可在金州試行。”
毛文龍說道“你在廣鹿島的各項舉措,本帥多少也有耳聞。不僅是在金州,在整個東江鎮推行對軍人及眷顧的優待,本帥也早有此意。”
郭大靖趕忙把廣鹿島的優待政策大致地講了一遍,又補充了一些新的想法,“大帥,待末將把章程呈上來,您看著合適,再頒布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