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軟的雪在腳步咯吱作響,帶給何貴忠些許熟悉的感覺,他不由得想起了冰天雪地的遼東,想起了從金州送到的命令。
難道是要長途奔襲,跨海登陸,在京畿地區與建虜作戰
何貴忠覺得這未免有些大膽,但想到郭大靖的行事風格,倒也不是太過意外。
好吧,任務并不算太難,只是要在指定的城池里屯儲些糧食。有錢的話,很容易。
不管是建個表面上的商鋪,還是買個宅院當倉庫,何貴忠認為都是可行的。畢竟,就是地主老財家,也有個百八十石,甚至是上千石糧食吧
而郭大靖發出的指示更省事,統計城鎮大戶,看他們家的存糧數,做好記錄。
這是要搶糧的節奏啊,何貴忠笑了笑,倒是更象郭大靖,膽子出奇地大。
雪花更加密集,何貴忠加快了腳步,遠遠的,已經能看見店鋪的燈火。
“來順”涮羊肉和燒烤已經在京城打開了口碑,但隨之而來的便是彷冒。
沒有什么專利法、商標保護法,涮烤又沒什么技術含量,被人抄襲、剽竊再正常不過。
但有一點,也就是辣椒和孜然這兩味調料,使得“來順”涮烤依然具有獨特的風味。
大規模種植辣椒的,現在只有金州,都曬干磨好運過來。別人就是看出是什么作物,想要種植也得是明年的事情了。
仗著這不是秘方的秘方,“來順”涮烤擁有著忠實的食客,喜歡這口味的也不斷在增加。
所以,何貴忠不僅在京師立穩了腳跟,還自給自足,不用再拔調經費。
而且,何貴忠還在京城開了另外一家分店,東面的叫東來順,西面的叫西來順。
這兩家酒館都不是很大,擺個十來張桌子,四個雅間,算是中等規模。店里的伙計,也在逐漸換成金州所派來的探子。
現在,何貴忠正在回東來順的路上,剛和自己的得力手下,主持西來順的趙斌商量好,派他去秦皇島坐鎮。
顯然,秦皇島的工作是郭大靖最重視的。任務也很明確,派人先去秦皇島立腳,建立穩定的情報點。之后,將會派水師的人前來勘測海港的情況。
店門外的燒烤架還在檐下,沒有伙計在忙活兒,但何貴忠卻看到有人蜷縮在那里,似乎在用余熱取著暖。
即便是京師之地,天子腳下,流浪街頭的乞丐也并不少見。對此,何貴忠已經習以為常。
酒館里人聲嘈雜,肉菜的香味從鐵皮筒里飄出;外面卻是雪花飄飛,時有凍殍僵斃街頭。
走到店門前,何貴忠隨意地看了在燒烤架旁蜷縮的人一眼。看瘦弱的樣子,有十二三歲的少年,閉著眼睛,緊裹著破氈子縮成一團,只露出臟兮兮的臉。
輕輕搖了搖頭,何貴忠便想繼續向前走幾步,從酒館旁邊的小門進到后院。
急促的腳步聲響了起來,一個衣衫單薄的身影快速跑來,手里還捧著個破碗,碗里冒著絲絲熱汽。
“小弟,小弟――”聽聲音象是個女的,但讓何貴忠停下腳步的原因,卻是這個女人的口音,讓他心中生出了熟悉親切。
翠兒奔到弟弟跟前,不顧身上的寒冷,把好不容易討到的熱湯捧到小弟嘴前,一邊招呼著,一邊想給他喂下去。
但小弟又病又餓又凍,已經奄奄一息。聽到姐姐的聲音,眼皮似乎動了動,卻已經張不開嘴,說不出話。
想到父親的死,想到姐弟倆顛沛流離的凄慘,想到唯一的小弟也可能要離己而去。
翠兒悲從心起,哽咽著,眼淚刷地流了下來,半跪著一手扶著小弟,一手哆嗦著強喂著。熱湯已經變溫,順著小弟的嘴往下流,一丁點兒也沒喂進去。
何貴忠靜靜地看著,緩緩吐出一口濃重的白霧,似乎觸動了他心底的什么情緒,緩緩走上兩步。
一只大手伸過來,在小弟的臉上觸碰,驚了翠兒一大跳。
觸手冰涼,何貴忠皺了眉頭,轉頭看著滿眼驚疑地盯著自己的翠兒,沉聲說道“能聽出口音來吧就因為這,我想救救你弟。但能不能救過來,不好說。你愿意嗎”
熟悉的鄉音,讓翠兒把心放下了大半。不管怎樣,她已經沒有了別的辦法,哪怕前面是火坑,她也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只為了那一丁點希望。
翠兒雙膝跪倒,用力地向何貴忠叩下頭去。不用過多的言語,動作就表示了她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