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廷棟奏道“今日閭左雖窮,然不窮于遼餉也。一歲中,如朝覲、考滿、行取、推升,少者費五六千金,合海內計之,國家選一番守令,天下加派數百萬。”
“巡按查盤、訪緝、饋遺、謝薦,多者至二三萬金,合天下計之,國家遣一番巡方,天下加派百余萬,而曰民窮于遼餉,何也”
“臣考九邊額設兵餉,兵不過五十萬,餉不過千五百三十余萬,何憂不足。故今日民窮之故,惟在官貪。使貪風不除,即不加派,民愁苦自若;使貪風一息,即再加派,民歡猩亦自若。”
什么意思,很簡單,兵食不足,那就加賦。
梁廷棟認為官員貪婪是根本原因,杜絕貪風,加派對老百姓也影響不大。如果官貪不除,不加派,老百姓也是貧困的。
這話對也不對,貪腐之弊確實應該大刀闊斧地鏟除消滅,但在沒有行之有效的措施前,加派賦稅,豈不是把本已窮苦的百姓推到水深火熱之中
深究起來,這就是虛的扯澹話。皇帝得到了心理安慰,也有了加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卻萬萬等不了先整肅貪腐的時間。
而且,整肅貪腐談何容易,對于積弊叢生的大明,沒有雷霆手段,沒有過人的擔當,哪里又能成功
說白了,就是找個借口,把加賦的危害轉嫁,忽悠老百姓,并給蔓延的民亂火上澆油。
“畢卿,你管戶部,對于加賦,有何看法”崇禎已經默許了梁廷棟的建議,又裝模作樣地向畢自嚴詢問。
畢自嚴躬身道“今日之策,無逾加賦,請畝加九厘之外,再增三厘,可增賦百六十五萬有奇。”
崇禎點了點頭,意思已經很明顯,但眼光還是掃向了首輔和次輔。
周延儒躬身奏道“微臣奏請厘弊五事曰屯田,曰鹽法,曰錢法,曰茶馬,曰積粟。”
溫體仁又躬身上奏,補充道“微臣請重懲將吏貪污者以紓軍民之憤,塞西北叛亂之源。”
“眾卿集思廣益,以解朝廷之憂,朕心甚慰。”崇禎露出笑容,覺得問題終于解決,君臣齊心,果然是能排除萬難。
把西北民亂歸結于貪官污吏,雖然也有點道理,但卻是以偏蓋全,自欺欺人。
澹化加賦對百姓的影響,飲鳩止渴般地只為度過眼前的困難,等于官逼民反,使得民亂爆發得更多、更勐,蔓延得更廣。
說到底,崇禎和朝堂大臣根本也沒把揭竿而起的百姓看在眼里。
當然,此時的農民起義軍無論是在政治上,還是軍事上,都處于幼稚的萌芽狀態,還不具備翻天覆地的力量。
可無論是個人,還是軍隊,都有一個成長的過程。農民起義軍能夠越戰越強,得益于充足的時間。
崇禎十七年,距現在還有十三年。用十幾年鍛煉出一支能推翻朝廷的大軍,是幻想嘛,是做夢嘛
郭大靖此時并沒有能力來左右朝廷作死的政策,他正全力以赴地向著人生的第一個目標前進。
時近初冬,海風已經很涼,吹拂在臉上,很快就覺得有些麻木。
郭大靖轉身回到了船艙,喝著親兵端上的茶水,和張燾隨意地閑聊著。
“覺華島并不是個好港口,冬季有冰凌在島周圍,船只停靠十分困難。更加寒冷時,靠岸一側的海水結冰,又連接了陸地,駐兵很是危險”
郭大靖輕輕點著頭,對于張燾的提醒深以為然,覺得原來的布置或許應該有所改動。
寧遠大捷,覺華被屠,袁崇煥抵死不退回關內,雖然挫敗了建虜的進攻,但卻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作為寧前道,覺華島被屠,七千明軍、萬余商民幾無幸存,堆積如山的糧草物資和戰船全部被毀,袁崇煥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而在寧遠挫敗建虜的意義,也并非想象中那么大。不過是明軍在遼東屢戰屢敗,好不容易保得城池不失,作為政治上的宣傳,而有意夸大而已。
就算失去寧遠,建虜能夠穿過狹窄的遼西走廊,攻打山海關嗎郭大靖認為是不太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