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正妻?”
“是,不分大小。”
過了片刻,何天沉吟說道:
“漢、魏以來,羌、胡、鮮卑降者,多處之塞內諸郡,其后……數因忿恨,殺害長吏,漸為民患,不合遇到什么特別的事件,便激成大亂——東漢的羌亂、本朝的鮮亂,其實情形仿佛。”
“不曉得,有沒有什么釜底抽薪的法子呢?”
“釜底抽薪?”
“太康元年,一俟吳平,侍御史西河郭欽上疏,建議‘漸徙內郡雜胡于邊地’——此疏,次騫,你曉得嗎?”
“曉得。”
“郭慕遲之議,君以為然否?”
文鴦不說話,半響,緩慢而堅定的搖了搖頭。
“哦?何以不可行?次騫,不吝教我!”
文鴦微微苦笑:“徙?如何徙?”
“百十年下來,人家早將居所當做自己家了!而若從兩漢算起,其實還不止‘百十年’!”
“徙,若從荒蠻之地向繁庶之地徙,還好說些;倒轉了過來,人家還不同你拼命?”
“云鶴先生方才也說了,其一,無論如何,不能將人家逼到‘拼命’的地步!”
何天默然。
“胡人若無罪而逼徙,必群相聳動,到時候,就不是秦涼一隅出亂子了!整個北垂,由西至東,都要出亂子!”
“其二,不能叫他們‘擰成一股繩’——到時候,若不合出了一個冒頓一類人物,整個北垂,由西而東,所有胡人聚于其麾下,那是一個什么局面?”
何天悚然。
“太康元年,河西鮮亂不過平息兩年,天下雖然一統,可是,朝廷到底有多少力量,可以應對規模數倍于河西鮮亂的大亂子?”
“郭慕遲忠誠謀國,這道奏疏,本意是極好的,可是——”
“辦不到啊!”
何天抬手為揖,“次騫,我再說一遍——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辭出文府之時,何天心情復雜。
拜訪文鴦的目的,應該說已經達到了,而且,所獲之豐,超乎預料。
其一,文鴦身體、精神都好,并未因十二年閑廢而頹廢。
甚至可以確定,拳腳刀槍弓馬,也沒有擱下過。
建功立業的心思,也未完全消失。
其二,雖然還不能就說已經將文鴦收為己用了,但實實在在,文鴦已經在他面前打開心防,視他為知己了。
臨別之時,何天非常懇切的說道:
“詩曰:‘進厥虎臣,闞如虓虎。’將軍原該為國爪牙,望珍重有為之身,待闞虓林谷之時!”
文鴦眼中精光大盛,長揖到地。
而何天心情復雜,也是因為“所獲之豐,超乎預料”。
這個“超乎預料”,主要是指文鴦堅決反對郭欽“徙內郡雜胡于邊地,峻四夷出入之防”的主張。
郭欽不是唯一一個以胡人深入中國(中原)為憂的人,如無意外,不久之后,還會出現一篇史上更加著名的《徙戎論》,作者已經出過場了——江統。
但文鴦才是此時代對“徙戎”可行與否最有發言權的人——至少之一,這方面,郭欽也好、江統也好,都不能同他相提并論。
而他反對“徙戎”的理由,也確實足夠堅實強大。
郭欽的主張,司馬炎“不聽”。
江統的主張——若自己真有左右朝政的一天,“聽”嗎?
何天搖搖頭。
我的路數,還是“分而治之——加速歸化——編戶齊民”!
今天幸好出門夠早,不然,拜訪文鴦,依舊不能成行——回府的路上,何天被中宮出來尋他的宦者截住了。
派往荊州游說楚王瑋的李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