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段廣不回家,理由不但不能同何天說,誰也不能說。
這些天,他幾乎天天同夫人吵大架。
段夫人不曉得聽誰說的,一口咬定,楊太傅就要倒大霉,逼著郎君同阿舅“裂席斷義”,最起碼,也要辭去這個散騎常侍。
段廣如何能答允?
于是,天天吵架。
他實在是吵怕了,一賭氣,今天晚上就親自“值守宮中”了。
何天緩緩說道,“段常侍,楊駿之‘謀反’,是否‘邪臣污蔑之辭’,很快就見分曉——”
略一頓,“若他奉詔就第,或可表明心跡;可是,若他不肯奉詔呢?”
段廣瞪著眼,答不上來。
何天心里輕嘆一聲,看向皇后。
皇后嘴一撇,做了個鄙夷的表情。
何天:“好了,段常侍,你該說的都說了,陛下也都聽到了,這就請回罷!”
“陛下!……”
段廣還想有所分說,兩個殿中人上前,捉小雞一般將他提起,幾乎腳不沾地的拖出去了。
靠!這個樣子,老子弘訓宮載清館那一次,也差不多吧……
弘訓宮?
何天心中一動,轉向皇后,“殿下,臣請旨,走一趟弘訓宮。”
“怎么?”
“舉大事夜,肘腋之下,楊駿一個大心腹,安然不動,咱們卻懵然不知——這可是給臣提了個醒!”
“段廣不足慮——就是他有心‘里應外合’,也掀不起啥浪頭來;不過,弘訓宮就不同了!那邊,斷不容再出現如段廣這樣‘百密一疏’的情形!”
“你是說——”
“回殿下,弘訓宮位處宮城東路,同殿垣也只隔一條窄巷,若有人趁著夜色,翻越殿垣,再上宮垣,用繩索墜了下去——”
皇后悚然動容,“啊!”
“所以,弘訓宮之‘關防’,僅僅嚴守門戶是不夠的!臣不親自過去轉一圈,總有些不放心。”
“好!你去罷!快去快回!”
“是!”
何天躬身為揖,退后兩步,剛剛轉身,皇后又喊,“哎!”
何天趕緊轉過身來。
皇后臉上,似笑非笑,“小郎,可別太神魂顛倒啊!”
何天哭笑不得,亦無法回話,只深深一揖。
“去罷!”
雖說“快去快回”,但何天沒乘追鋒車。
昭陽殿、弘訓宮,東西向大致平行,中間只隔一條東一長巷,出昭陽殿東側門,過東一長巷,即入弘訓宮西側門;式乾殿在昭陽殿南,由式乾殿東側門至弘訓宮,也不算太遠,走快幾步就是了。
進了弘訓宮,先找到李肈。
“衛士都已經換過了,”李肈說道,“侍郎說的,我也想到了,弘訓宮同殿垣之間的長巷,流動哨來回巡視,分段南北對行,整條巷子,始終在監視之下。”
略一頓,“另外,殿垣之外亦然——已經通報了裴逸民,貼著墻根,也是流動哨來回巡視,也是分段南北對行!”
“好!”何天十分欣慰,“李中郎大將之才!真國家爪牙也!”
這是很高的贊譽,李肈含笑欠身,“侍郎過譽!”
“我略作補充,”何天說道,“弘訓宮所有的侍女、宦者——除了太后貼身的幾個外,還有給使,都要集中起來——每隔半個時辰,按名冊點一次卯。”
“好計較!”李肈眼中一亮,“只要少了一個,其余人等,不及時報告,統統夷三族!”
何天并無“統統夷三族”的意思,但不能駁李肈的面子,只好點點頭,“是了!”
頓一頓,“這邊布置明白了,中郎就要盡快趕回式乾殿——留在這里指揮的,一定要是個靠譜的!”
“侍郎放心!”
“皇太后目下在哪里?”
“載清館。”
載清館?
起于彼、迄于彼,還真是“圓滿”啊!
何天頷首,緩緩說道:
“好——我要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