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算準日子,在衛瑾正式開始守孝的第二天,給她寫了一封長信。
寫好,封緘,叫洛瑰交給衛操,請他轉致。
整整等了三天,回信終于來了。
一張素箋,無抬頭、無落款,通篇只有十一個字,字體極熟悉,清俊而娟秀: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而何天的信,并未拆開,原封退回。
這個結果,何天并不意外,他以榮晦人頭祭奠衛瓘的時候,就有預感,那將是他和衛瑾此生最后一次見面。
他原本也只是抱萬一之希望——
父兄被害、滿門受戮,同她、他,以及她和他的特殊關系,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這個心障,衛瑾無論如何,也越不過去。
換了他,他過得去嗎?
雖不意外,但何天依舊痛徹心扉!
舉目茫茫,他真的不曉得該去哪里、該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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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臨幸”,倒光了家里的酒,借著這股小小的東風,何天本已暫時同杯中物拉開了一點距離,但現在,他又重新陷溺其中了。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不,“憂”算什么?我沒有“憂”,有的,只是無邊無際的空虛寂寞冷,不喝酒,根本無以卒日。
不過數日,他又重新蓬頭垢面、重新胡子拉雜、重新一身怪味。
云英、雨娥勸解,開始的時候,何天用告饒的口氣說,“你們給我喝兩天,就兩天!過了這兩天——過了這個勁兒,我就好了!”
兩個女孩子曉得何為“這個勁兒”,心里為他難過,也就只好由得他了。
但“兩天”又“兩天”,不知伊于胡底?
再勸,何天煩了,擊案,“不愛干就滾蛋!你們的身契,我還給你們!愛去哪兒去哪兒!”
云英、雨娥只能閉嘴了。
一次,酒醒之后,已是夜半,云英回稟:郎君大醉之時,衛督來拜,見郎君如此,只好去了。
何天一怔,隨即冒出一個念頭:難道,衛瑾回心轉意了?
心怦怦的跳了起來。
于是,沐浴、凈面、更衣。
整個程序,仿佛皇后“臨幸”的那一次。
天一亮,便派洛瑰去見衛操:方便的時候,請過來一敘吧?
何天一用完早膳,衛操就過來了,同洛瑰一塊過來的。
“昨天,小娘子同我商量,太保既然已去了,府上這支親兵,是不是就該交還給朝廷了?我想,這本是題中應有之義,并不是什么‘商量’的事情,就說,這是自然的,小娘子就替蘭陵公擬道辭讓親兵的奏疏罷!”
何天怔住了。
原來,是這個事情,并不是衛瑾“回心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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