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離開這個地方,船長室里的保險箱藏在海圖桌底下,鑰匙在黃銅航海鐘的底座里……然后再把云雀號賣掉,賣給海藍港的‘坡子波本’,我沒什么繼承人,錢你們就分了吧。
“別回海都,別再出海,找一個安穩的海島,做點生意或者別的什么正當營生,永遠別提自己曾經是云雀號上的船員,別提你們來過這座島……
“我說完了……”
水手們面面相覷。
狂鐵終于第一個打破沉默:“你讓我們就這么跑了?!就這么算了?!就這么……”
考爾輕輕搖了搖頭,打斷了年輕傭兵的沖動:“別想著報仇,先想著活,我們不該來這兒……小子,我們看到的東西怕是觸犯了某些大人物的忌諱,那些大人物哪怕你們所有人的命都填進去也是不夠對付的。所以走吧,走得遠點……”
狂鐵沒有作出回應,他只是靜靜地注視著考爾的眼睛,長時間地注視著。
考爾臉上漸漸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然而他似乎已經沒有力氣再和這個倔強的年輕人爭論什么了。
“老頭,你還有什么要交代的么?”令人難以忍受的死寂之后,狂鐵終于出聲打破了沉默。
考爾嘴唇抖動了兩下,在幾秒鐘的沉默之后,他才扯出一個不知算不算笑容的表情,嗓音低沉地慢慢說道:“當年把你雇到船上的時候,欠你兩個銀幣,只能用一把不值錢的破刀糊弄你……”
“你那時候用這個理由給我了一口飽飯,”狂鐵打斷了眼前的老人,多年來,他第一次主動挑破這個兩人都很默契不曾提起的事實,“你那時候其實根本用不著護衛和多余的水手。”
考爾看著眼前的年輕人,扯了扯嘴角,血絲從牙齒縫里滲出來:“但后來就用得著了,而且你干得還不賴。”
狂鐵一時間沒有吭聲,直到幾秒種后,他才低聲說道:“……除了這種陳年老賬,你還有什么想交代的?”
“給我一槍吧,朝著腦袋,”考爾扯了扯嘴角,抬起渙散的眼睛看著水手們,目光最后仍然落在狂鐵身上,他臉上似乎擠出一絲微笑,“太疼了。”
狂鐵看向旁邊礁石上的那把老式火槍,據說這曾經是某些海域上的船長們流行的防身之物,然而在機關術盛行且逐漸成為主流之后,這曇花一現的花哨玩意兒已經退出了歷史的舞臺。
他搖了搖頭:“我不會用這玩意兒。”
“我會。”
一個沉悶的聲音傳了過來,狂鐵抬起頭,看到一個膚色黝黑、胸口的繃帶里滲著血的高個子男人走了出來——這是船上的大廚巴特爾,他追隨考爾已經整整三十年。
“我會用這個。”巴特爾又重復了一遍。
“多謝了,老伙計,”考爾露出一絲微笑,撐著眼皮看著站在礁石旁的大廚,“趕緊動手吧……就像你說的,我已經在原地停太久了。”
巴特爾默默地點了點頭,撿起那把老舊的火槍。
考爾慢慢閉上了眼睛,喉嚨中發出一絲輕嘆:“我終于能去找你了……”
砰!
一聲槍響回蕩在這座不曾出現在海圖中的小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