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鐵發現了血跡,在嶙峋的怪石和風化的石灘上,顏色發暗的血跡構成了一條斷斷續續的線,延伸向島嶼的另一條海岸。
他沿著這些血跡一路追蹤而去,腳步飛快,腦海中的思緒更快。
決不能讓那人逃掉,不能讓他把這里的情況帶回到他主人耳邊,一旦那個“執行官”知道這里有人幸存下來,那就全完了!
傷勢嚴重的水手們現在還沒法駕駛云雀號離開這座島,只要那個執行官折返回來,大家都得死在這邊!
關于未來的可怕推演驅動著狂鐵的雙腳,他幾乎忘記了身上的傷痛,飛快地越過了怪石遍布的荒地和海灘,而事情比預想的要順利,他沒費什么功夫就找到了那個倒在海岸上、奄奄一息的壯碩男人,以及一艘停靠在岸邊的小型機關船。
對方的情況比狂鐵想象的要凄慘,而那個執行官似乎壓根沒有在這里留下更多的人手。
狂鐵向著那個奄奄一息的對手走去,他沒有掩飾自己的腳步,對方則在聽到海岸上傳來的聲響之后掙扎著轉過頭來,在勉強看清眼前的人影之后,這個魁梧的男人扯扯嘴角,竟然笑了起來:“哈,是你……”
“看來你的主子也沒那么在意你,”在確認周圍確實沒有敵人之后,狂鐵蹲了下來,他心中怒火仍舊,然而在看到眼前這個即將死去的對手時,他的表情反倒平靜下來,“他連個后援都沒給你留,就給你留了這么艘船——以你現在的狀態可開不走它。”
“……確實,”魁梧男人扯著嘴角,竟還有心情開玩笑,“我拼著最后的力氣到這里的時候確實有些絕望。但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狂鐵有些不解地看著這個人:“你倒是很平靜?你的主子……”
“對大人而言,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你們自己才認為自己的命有那么重要,”男人喉嚨里發出沙啞的聲音,眼神仿佛是在嘲笑著眼前年輕傭兵的天真,“大人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沒有多余的精力繼續關注這里。”
狂鐵感覺自己無法理解一個被如此放棄卻還如此淡然的人,他也沒有多余的時間去和一個鷹犬糾纏。
“你口中那個大人,去哪了。”他冷冷注視著對方,沉聲問道。
魁梧男人只有沉默以待。
狂鐵一連問了三遍,所收獲的仍然只有沉默。
“看樣子你在臨死之前希望收獲一頓毒打……”
狂鐵惡狠狠地說著,他終于忍不住伸出手,狠狠攥住了那魁梧男人的衣領,但在他進一步做點什么之前,對方衣領下面的刺青以及覆蓋在皮膚上的金屬突然讓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你在貧民窟待過?”狂鐵眼神怪異地看著這個男人,“你肩膀上這東西是用來扛貨箱的……你以前在碼頭上?下街附近的碼頭?”
魁梧男人終于開口了,語氣很平淡:“我就是那出生的。”
“……那你怎么會為高塔的大人物們效命?”狂鐵驚愕地問道,“他們怎么會找你這種……”
“這是索利達執行官的……‘個人風格’,”魁梧男人苦笑著,“他喜歡從貧民窟中挑選‘幸運兒’,因為這部分人廉價又方便,就像干活的手套一樣可以隨時丟棄;他會對我們大發慈悲,大力栽培,把他找到的那些稀奇古怪又危險的機關技術用在我們身上,然后讓我們幫他做那些他認為會‘臟手’的事情。你還記得么?他說過,他是個愛干凈的人……”
狂鐵沉默了幾秒鐘才低沉開口:“所以你就替你的主子去屠殺無辜的人,屠殺那些跟你一樣從貧民窟里出來的人……”
“呵……你不是第一個這么罵我的人,但人在窮途末路的時候哪有什么選擇權,”魁梧男人低聲說著,他的聲音已經漸漸低沉虛弱下來,“我可沒那么高的覺悟,我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