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乘龍,天雷那些信誓旦旦,仿佛親眼目睹的過分形容,屬實有些夸大其詞。
“順著這條線索,有個屢次落第的書生翻遍各種雜書,終于在游方道士撰寫的手札里,談及太宗皇帝面相氣運,其實不過潛蛟,最后未必能成真龍。”
近侍總管樂于聊些掌故,拉近與首座之間的關系,掩嘴輕笑道:
“正是在絕龍山經過國師點撥,這才乘風騰云,一朝化龍,自此如日中天,所向披靡!這段毫無根據的臆測,引經據典,甚至結合隱麟才子的‘天論’,講得煞有其事。”
“種種捕風捉影的傳言聯系在一起,這才有了此詩為圣君所作的說法,給那幫派聽到,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于是抱著搏一搏的想法,托關系走門路把‘古物’送到天命宮。”
“宮主的眼力當世無雙,尤其對于圣君之物,絕不會看錯。”
“這要是真跡,而非虛假,一門開山立派的絕學武功總歸能討到,穩賺不賠的買賣。”
陸沉默然不語,眼神復雜。
深邃眸光注視著風化斑駁的模糊字跡,心里翻起驚濤駭浪。
那一具他我道身,竟是天命宮二十八代祖師,一人壓服大業江湖的圣君?
竟是我本人?
“《道胎種魔大法》是我所創?由‘魔’稱‘圣’,也是我的手筆?楊閥奪得天下,也是我的功勞?我那么厲害,我自己都不知道……”
陸沉此刻的心情,實在很難用言語表達。
他伸手撫摸脆弱無比的殘磚碎墻,想起自己徒手刻下《俠客行》時的場面。
一千八百年的漫長歲月,于此間交錯。
過于,現在,好似因陸沉一人相連。
“原來這才是玉碟的真正用處。”
他如此想道。
“首座,首座……”
近侍總管連叫了幾聲,方才喚回陸沉的心神。
他微微一笑,把細微的情緒收斂眼底,淡淡道:
“這首詩……確實是極好。宮主若能見到,一定會很高興。”
……
……
獨秀峰。
寢宮。
羽清玄輕輕拈起一塊殘磚石片,雙眼微闔,用心感受。
過了許久,笑顏如花,美得驚心動魄,讓人挪不開目光。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這字跡筆力略顯稚嫩,但氣魄一如既往,此物是圣君手跡,不會有假。”
雪茶斂衽道:
“那宮主打算怎么賞?”
羽清玄纖纖玉指劃過仿佛一碰就碎的殘磚,渾然不在意道:
“那幫派要什么賞賜,給就是了。錢財、武功、地位……除非他想當皇帝,否則本座有什么不能許的?”
雪茶嗯了一聲,烏北一域,大盛天下。
天命宮聲威之隆重,羽清玄聲名之震動,早已蓋過朝廷。
“又得一件藏品,本座心情好了些許。唯一有些可惜的,是無法得見全詩,始終留有缺憾。”
羽清玄細細端詳,頗有愛不釋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