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借據的賬咱們算完了。”
趙子桐慢條斯理地將借據揉成一團后撕碎,卻又不動筆寫新的字據,而是反問:
“不過今日午后,在我客棧里的賬,是不是該算算?”
“呃,趙相公說算,那就算罷。”
剛才還以為趙秀才好說話的沙老大,聞聽此言,一開始有點驚訝,不過很快就了然,一副任人處置的樣子。
趙秀才嘴皮上下翻動,把方桌條凳,還有伙計鄉民湯藥費算得清清楚楚,虧他平日里雖然不怎么管事兒,但眼下瞎掰也能掰得頭頭是道,最后硬是算出了三兩銀子的費用。
然后拿去同十二兩銀子的債一抵,剩得九兩后,這才寫了新的字據給沙老大。
最后趙子桐才故意漫不經心地拒絕了東叔讓他在那張寫給縣衙的條子上用印的要求,有意無意地讓沙老大看到只言片語后,將舊的字據和條子一并燒了。
沙老大懷揣著新的字據,千恩萬謝地從客棧告辭出來后,才擦了一把滿腦門的汗。
隨即狠狠瞪了一眼毛三,本想踢他一腳解氣的,但看他弓腰瘸腿的模樣,心有不忍,索性罷了,只呵斥道:
“我說毛三,干咱們這行的,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你不知道么?”
毛三低頭無語,誰也看不見他臉上表情,旁邊有人勸道:
“算了罷,沙老大,毛三初來乍到,對這一帶不熟,也是情有可原。”
“不熟不會問啊,凡事多動動腦子,成不成?”
沙老大怒罵:
“惹出這么大的亂子,還要我給你擦屁股,罰你今后三個月多上繳三成的份子錢,服不服?”
“我服,沙老大。”
毛三的回答聲音不大,字也不多,誰也看不到他低頭側目,看向客棧的眼里,蘊著的熊熊怒火,和讓人膽寒的怨毒。
“這讀書人心眼就是多,幾句話就把十二兩的債,減到了九兩,還有那利錢,一百文就把咱們給打發了,偏生還讓咱們挑不出理來。”
喇虎們亂哄哄地朝濟寧城而去,有人也不知是抱怨,還是佩服地嘆道。
沙老大不置可否,在他看來,能用銀錢解決的事兒都不算是事兒,今日雖然憋屈,但算得上完美,不過損失的銀錢卻另有法子找補回來。
“去,安排幾個弟兄。”
沙老大扭頭吩咐心腹:
“明日去把那幾個賣債給毛三的放貸之人給我找出來。”
“沙老大的意思是?”
心腹問道。
“就看這幾個家伙上不上道了,上道的話,賠咱們十兩八兩銀子的損失,就放他們一馬。
要是沒點眼力見兒,就一人廢只手,給他們點教訓,這些賊廝鳥,耍花槍居然耍到咱們頭上來了。”
事情很簡單,幾個放高利貸的,一開始估計不知道趙子桐那老仆的背景,稀里糊涂地把錢借了出去。
等到了期限收不回來,想動粗罷,才發現惹不起,為了不血本無歸,就設了個套,低價轉賣給毛三,多少能回些本錢,沒想到毛三這廝還真就鉆了進去,弄出好大一個麻煩。
還好帶著人來賠罪來得及時,要是再晚些,那張條子被送到縣衙的話,后果就不堪設想了。
他們這些喇虎,別看平日里在大頭百姓面前威風得緊,可若惹上官府,那就是雞蛋碰石頭,頃刻就是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