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說著,就像在說著司空平常的事情。
“她的年紀太小,藥效太強,她嘗試了很久都無法掙脫,那時候她已經可以看到我了。”
“她流下了眼淚,盡管那眼淚也會在頃刻間被凈火吞噬,她哀求我,求我救救她,她說她不想死,說自己還有很多事想做,說有想要一直在一起的人。”
“我見過許多臨終之時,有人憤怒,認為自己遭到了欺騙,控訴著世界,有人怨恨,詛咒著曾經幫助自己來到這里的所有人,有人絕望,就連理性都已經崩潰。”
“她也不例外。”
“她后悔,她憤怒,她不甘心,她對一切失去了希望,她開始憎恨一切,控訴一切,對這個世界凝聚了最深的怨念,這樣的執念,在凈火中升華的意志,就是神子守護這片大地所需要的。”
“當最強烈的希望成為最深刻的絕望之時,誕生的力量便是飼育神祇最好的食物,產生的污染才足以抹平一切。”
“你知道的,在異域,只有污染才能對抗污染,只有更強的污染才能對抗入侵的污染。”
“在這個世界,這污染的名字叫做凈火。”
“以僅僅一人的犧牲,換取多數人的茍活,這便是我的職責,也是我的命運,千百年來,一如既往。”
巫女的聲音比這夜晚更加冷徹,又比那月光更加柔和。
“直到最后,她一直重復著你的名字,重復了百遍,千遍,萬遍,刻骨銘心,難以磨滅,直至死亡將她的聲音扼殺。”
“我滿足了她的愿望,將這些告訴了你。”
她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仿佛世間的一切都不會引起她情緒的波瀾。
“她恨我嗎?”
陸絆問道。
“因為我將她送到了這里,所以才會叫著我的名字,直至......死亡?”
“不。”
巫女搖了搖頭。
“她叫著你的名字的前一句是,對不起。”
陸絆默然。
他很清楚。
在傍晚知道紅葉的事情之后,陸絆就知道。
就和紅葉一樣,琥珀的未來,也是自己的過去。
當自己第一次來到和島的時候,琥珀就已經被燒死成為了神子,成為眼前這名為神櫻的巫女降臨的容器。
最初的主祭巫女并沒有徹底死亡。
她的靈魂與神櫻一起盤踞在和島大社里,通過奉納具有強大靈性的巫女,神櫻便可以降臨其中,利用這些犧牲的巫女來滋養,控制凈火,保護和島。
這就是和島的真相。
陸絆不知道是誰想出了這樣的殘忍的方法,不但每一個主祭巫女會遭受到非人的蹂躪,就連最初的巫女也永世不得安寧,千百年間必須一次又一次見證這些死亡。
這就是和島的人類為了抵御污染而付出的代價。
這就是陸絆想要了解的,對抗污染的方法。
“你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才會和我交流?”
陸絆很清楚,現在和這位巫女說的每一句話都包含著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