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褪去火氣的李縉正靠著浴池的石壁上思索著方才的畫面。
自己和武孤菱相識也有一段日子了。十分清楚,武孤菱一直以來對自己都是這般冷淡。比照以往來說,武孤菱方才的態度算是好的了。可自己方才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就發起火氣了來。而且,武孤菱方才也反應也和以往大不相同,自己以前也不是沒有向武孤菱示威過,那每一次武孤菱都是分毫不讓的回懟自己。
自己剛剛可是把話說得很重,本以為武孤菱面對自己那猶如辱罵一般的暗諷和警示,必然也是要回應一番的,但武孤菱聽完自己這近乎直接訓斥的話語,不僅沒有生氣反而一轉先前態度,在細語柔聲之中,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一副十分順從的模樣。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良久,李縉還是把思緒放在了,放在了武孤菱在龍首殿中抄錄的那本書,《女誡》上。為何偏偏是女誡這本書呢?
他相信,武孤菱不會不知道班昭書寫此書的深意,班昭在女誡最初的兩段文中,就已經清楚的寫明白了此文的內核。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寵,賴母師之典訓,年十有四,執箕帚于曹氏,于今四十余載矣。…………但傷諸女方當適人,而不漸訓誨,不聞婦禮,懼失容它門,取恥宗族。吾今疾在沈滯,性命無常,念汝曹如此,每用惆悵。間作《女誡》七章,愿諸女各寫一通,庶有補益,裨助汝身。去矣,其勖勉之!”
由上文和班昭所處的歷史背景來分析,此文本是班昭寫給自己未嫁之女的文章。
可班昭十四歲即作新婦,待到她提筆寫《女誡》時,已嫁入夫家四十余年。(據此推算,可知班昭此時已有五十多歲,如此年歲依照漢代早婚之通俗,必不可能還有未嫁之女即使有之,也不可能待到女兒要出嫁時,才對她們進行教育,以免其“失容他門,取恥宗族。”可見班昭說《女誡》乃為自己未適諸女而作。并不是真的。
那班昭為何寫下此書呢?依照李縉自己的思考,其寫下女誡此文,是為宮廷女性而寫。正所謂臟漢亂唐,西漢之后,宮廷淫風盛行,延及東漢,猶未好轉。而且班昭之時,后宮干政,外戚擅權已成風氣。彼時班昭還多次奉詔,入宮教習皇后及諸貴人后妃。故而李縉覺著,其寫下《女誡》就是試圖通過對宮中女性的教育,來矯正時弊,防患未然,可謂用心良苦。
但正是因為李縉知道武孤菱也能看到這一層,所以他更加不解武孤菱為何會抄錄這本書,要知道這本書中的許多誡言套在武孤菱身上,那可是毫無褒獎意味的,甚至可是說是毫無保留再對武孤菱現有舉措的貶低。
如此看來武孤菱不喜此書倒也有些理由,可是,武孤菱又為何故意在自己面前,去抄錄一本自己不喜歡的書呢?而且武孤菱現下可是和東漢那些權后一般臨朝稱制,把控朝堂呢。她總不可能是要借著《女誡》這本書來提醒自己,預防后宮干政吧。這不是自打自臉嗎?
思前想后,李縉還是不解武孤菱為何做出此舉,便也只能作罷,起身走出浴池,在宮人的服侍下換好衣服,準備和武孤菱一同進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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