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僻靜的胡同,也就六七十米長。陳公叔只是幾個凌波微步,就已經來到胡同的尾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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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的外面,趙子龍顯然已經不在擺弄他心愛的冰糖葫蘆了。他現在正坐在一家秦淮河罕有的茶樓里面喝茶。
喝的茶也不是上好的龍井,碧螺春,而是時下最實惠的北方蓋碗茶。
茶水色澤古典,上面散落著幾片茶葉。佐茶的是兩枚茶蛋,還有幾塊北方的蔥油餅。
照理說,這么點東西對于他這個年輕力壯的刺客是決然不夠的。但他此時就是這么一副裝扮。
由于禮帽和長衫的搭配,他多半不被人認為是省外的來客,而是省內來回走動的客商。
徽商自古聞名,多是販賣一些宣紙,湖筆和歙硯等文房四寶。
趙子龍的手上,別的沒有,卻只有一副上好的紙扇。紙扇上面,悠然立著一位僧人正在遠去。
趙子龍品著香氣怡人的茶蛋,忽然對著正在跑堂的店小二一個手勢。對方立即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客官,有什么吩咐?”
“弄碟北方的蒜蓉過來,”趙子龍輕聲地說道,聲音極度溫和。外人聽起來,這儼然就是一個富家的溫文公子。
“客官,你的蒜蓉到了。”一個旋轉過后,一小碟蒜蓉已經悄然上席。趙子龍撈起茶蛋,繼續慢條斯理地享用他的人間美味。
自從去南京以來,他都沒有好好這么享受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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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公叔默不作聲地出現在茶樓的門口。為了打探消息,他去了門口的冰糖葫蘆那里。
賣冰糖葫蘆的是一位老漢,他的粗布打扮讓人意識到他是一位老農,一位精明而有關系的老農。
他額頭深深的法令紋,說明他是一位上有老下有小,中間有老婆的負責任的男人。
“這位大爺,你要不也來一串嘗嘗?”老漢對著靠近的陳公叔,溫和地問道。
陳公叔的注意力,全然已經到趙子龍的身上。后者露給他的,現在是一個身材修身的側影。
“好吧,來一串下面有個蘋果的那種,”陳公叔回道,并且隨手遞出一個銅板。
“好嘞,”看推銷成功,老漢立即高興起來。要知道,這么一個銅板,也夠他們一整天的伙食了。
“好了。”老漢遞過冰糖葫蘆,陳公叔看也不看地伸手接過。“還有,這是找你的。”
陳公叔接過了冰糖葫蘆,但對于找回的零錢卻不置可否。老漢自然是誠心奉上,他的手還伸在那里,不曾縮回。
一時間,兩個人僵持在那里。
陳公叔一邊吃著冰糖葫蘆,一邊繼續用眼角的余光觀察遠處的趙子龍的一言一行。
在外人看來,這也就是一位高冷的少爺,在一位老漢面前的顯擺而已。
老漢的手伸了幾秒鐘,見沒有反應,就微笑著嘆了一口氣,道:“老漢謝過了。”就把那兩文錢放進了袖子里面的口袋里。
雖說現在大家都有安放在外面的明口袋了,但老漢還是更愿意相信袖子里面口袋的安全性。
陳公叔只用了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就吃掉了串上的山楂。現在,上面只剩下一枚雞蛋大小的青蘋果做的冰糖葫蘆了。
他頭都沒回,對著尚在悠哉游哉享用人間美味的趙子龍的背后,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