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瞧他們挑水擔柴的,卻很是有些用童工的心虛,偏她要是不讓這兩個孩子干活,他們一準要擔驚受怕,自己嚇唬自己。
這年頭,但凡不得用的下人日子怎會好過?
顧湘沒法子,好在這兩個小子是在灶頭上干活,吃的喝的絕對不缺,油水充足,她又特意給他們安排輕巧靈便的差事,早晨也不讓他們早起,反正這兩個月,兩個小子的個頭愣是躥了一大截上去,鬧得姜氏老嘆氣,絮絮叨叨地坐在炕頭上,一邊裁剪布料制新衣,一邊心疼自己那些料子。
“哪怕是村里的土布,那也是多少人辛辛苦苦”
偏姜氏也挺喜歡這倆小子,絮叨雖絮叨,到也舍不得他們穿露出一截小腿的衣裳。
顧湘讓幾個小子把羊肉烤的烤燉的燉,骨頭剔出來熬湯,顧湘特意沒把肉剔完,雖說湯要清亮的才干凈,但眼下都是些壯年男子,總歸是要吃肉的。
看了看天色,干脆又片出好些薄如蟬翼的肉片。
雪日里不吃涮鍋,那該何時來吃?
羊肉在鍋子里竟泛起些云霞般的氤氳紅色。
“浪涌晴江雪,風翻照晚霞。”
顧湘先夾起一筷子羊肉片,往簡單的醬料里稍稍一蘸便入了口,羊肉片很薄,入口即化,可滋味之鮮美,簡直連形容都難形容出來。
她片這羊肉用了心思,一絲血腥氣都沒留下,羊肉里那微微的一點膻,不光不難吃,反而別具風味。
趙素素一邊吃,一邊贊自家小娘子的詩好,竟是一點不覺得對著大早上的朝霞念晚霞有什么不應景的地處。
顧湘笑起來,她也忘了這是誰人的詩句,不知從哪瞧見一眼,便脫口而出,幸而在座的都不是多嘴的人。
以后還真要注意一些。
她正經一理科生,文科的那些詩詞歌賦,當真是有印象者寥寥,詩人詞人她是做不成的,也不敢做,千萬不能在外頭留下個會吟詩的名聲。
否則被逼無奈,她真被讓人逼得要去誦什么‘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一類……那可真真是沒法子活了。
顧湘吃了兩口,一回頭卻見招娣那丫頭不知何時醒了,正忙前忙后地在灶臺前頭幫忙。
小家伙顯然也是做熟了飯的,切肉也切得,刷鍋洗碗更是麻利,顧湘看她滿是凍瘡的小手,眨了眨眼:“小丫頭,你來,我已派人去大王村探看李娘子的情況,你先過來坐,咱們吃吃這撥霞供,順便說說話,你也跟我說說,你口中那李娘子,究竟是什么情況?”
撥霞供雖說涮的是兔肉,可羊肉自然也香,一樣可吃。
這李娘子的情況,其實并不用這小丫頭細講,一聽口風,顧湘或許還朦朦朧朧,只隱約猜到一星半點,其他人心里便都有了數。
便是那貴胄出身,衣食住行都極講究,根本不肯吃半分苦頭,也吃不到苦頭的趙瑛,心里也明白得很。
朝廷獎勵寡婦再嫁,朝廷禁止私刑,可實際上能怎樣?
所謂家規國法,在世間這蕓蕓眾生的眼中,家規還要排在國法的前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