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記者們從來不曾見過的陸潛,在過去一年時間里,記者也好狗仔也罷,竭盡全力試圖激怒陸潛,但全部無功而返;同時,陸潛的私生活也無聊到發指,甚至就連吐槽都提不起興趣,每次交鋒都是記者鎩羽而歸。
一直到今天。
記者們看到了陸潛的另外一看,如愿以償,但問題就在于,面對陸潛撲面而來的怒火,現場記者愣是沒有人能夠發出一點聲音,哪怕是一點點反駁都沒有,唯恐泄漏自己的狼狽和羞愧。
也許,這是一個利益至上、娛樂至死的年代,但每個人依舊有著需要堅守的底線,因為一旦底線也被打破,那么一切秩序都將轟然倒塌——
最諷刺的部分就在于,昨天,因為陶染粉絲喪失理智地潑臟水,結果惹怒了記者,主流媒體親自下場撕逼,徹底顛覆了整個事情的發展;而今天,主流媒體又再次在“游客”的新聞發布會上窮追不舍,他們的行為和流量粉絲們有什么本質的區別嗎?
沉默,在蔓延。
其實,記者們一個個身經百戰,臉皮比城墻厚,怎么可能因為陸潛的三言兩語就陷入良心的譴責呢?
更何況,“電影就是生命”這樣理想化的呼吁和口號,在娛樂碎片化越來越嚴重的當下早就已經沒有了市場,冷靜下來想想,陸潛的話語反而是有些……好笑的,落在記者眼中只是一個理想主義者的不甘罷了。
但問題就在于,陸潛沒有給予記者們反擊的機會。
沉默之中,陸潛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然后用鏡頭對準記者,就如同記者們的大炮筒對準陸潛一般。
陸潛正在做什么?
沒有人開口詢問,陸潛也沒有開口解釋,那種詭異的沉默就在空氣里緩緩流動,氣氛又一次發生微妙的變化。
站在側臺的喻劭不由自主就屏住呼吸,在陸潛發火的剎那,他的心臟幾乎就要停止跳動,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陸潛在面對記者的時候“失控”——
因為陸潛面對記者總是從容總是輕松的,反而是讓他們這些旁人的緊張和焦慮顯得愚蠢,以至于喻劭形成一種認知,面對媒體就是陸潛基因里的一項天賦,但現在喻劭才意識到陸潛也只是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
可是,驚訝和慌亂過后,喻劭卻發現情況又悄無聲息地落入陸潛的掌控里。
拍攝記者。
這到底是在做什么?這確定不是行為藝術嗎?
但是,喻劭的視線順著陸潛的手機鏡頭看向記者,慢慢地、慢慢地就品味出一些東西來,手機鏡頭不僅是記錄,同時也是鏡面,記錄并折射出記者們的一舉一動,讓他們審視自己為了娛樂至死而不擇手段的嘴臉——
記者,又有什么資格吐槽流量粉絲呢?
現場記者,幾乎每個人都在下意識地閃躲眼神,不敢正視鏡頭,就好像不敢正視自己一般,但即使低垂視線也依舊能夠感受到來自鏡頭的凝視:
平時他們一直是凝視的主體,但現在卻淪為被凝視的客體,那種赤果感,剎那間就將情緒的洶涌引爆,恥辱和憤怒觸動了道德底線,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求生本能就讓他們想要隱藏自己,從鏡頭面前遠遠逃離。
當意識到自己逃離動作的時候,也就意識到他們對陶染、對陸潛做出的圍追堵截,到底意味著什么。
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換位思考而已。
汩汩。
新聞發布廳陷入一片沉默,卻又能夠感受到情緒和呼吸的涌動,明明沒有人開口卻依舊能夠聽到人聲鼎沸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