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學儒一襲素白衣裳,在眼前讀書人隨手喚起的翻書風中,緩緩飄拂搖蕩。
這位千萬年前的遠古女修,如今,竟然破天荒的有些拘謹。
“吳明陽,你到底是誰?!”
曹學儒微微有些破音,扼腕間神色肅穆地問道。因為在她心目中,一個心存必死之志,宛若行尸走肉的儒家圣人,再怎么看也不該有如此蓬勃的文運!
此刻,這位舉手投足間都能引來異像縱橫的讀書人,像是回答了天底下最容易卻也是最難回答的一個問題,干脆果斷。
“我是吳明陽,是個讀書人.......”
吳明陽話音落下,方才平息了的春風再度喧囂,更是在無形中匯聚出一副光陰流水圖。
畫卷外的二人,走馬觀花。
畫卷內的春風獨行千里。
一縷春風,
有時會幻化成一位讀書少年負笈求學時的足下風,
有時也會成為這位讀書少年忙于折頁時的翻書風,
有時則是停留在讀書少年袖籠間,與其肩頭明月,遙相呼應。
總之,春風能夠幻化萬物,但是讀書少年最終長成如今儒士。
曹學儒緩過神,努力平息下自己心湖間如同窗外羅淚江一般,泛起的漣漪波瀾,
“好一個吳明陽,好一個后生可畏!你這等出彩的人物,即便是放在千年萬年以前,都是能傲立山巔的人物!倒是我小覷你了!”
收斂起一身文運的吳明陽,笑了笑算是當作回應,撣一撣灰塵,又一次盤坐在蒲團之上。
曹學儒也一并跟著再次落座。
第一道黑玉瑪瑙落子后,雙方繼續手談。
“吳明陽,為什么?”
“嗯?”
“你這樣文運通天的儒家圣人,為什么一心求死?你們儒家不是有句話說‘心如花木,向陽而生’?以你的修為,真的想活下去,四座天下加起來能讓你束手就擒的人,滿打滿算不會超過一掌之數,為什么?”
被眼前少女如同質問一般的言語下,
那位平生好似算無遺算的吳明陽,有些失神,怔怔道,
“心如花木,向陽而生嗎?挺好,挺好.......”
這一瞬,在這位文運驚人的儒生心湖間,
有一位年芳二八的女子身形凝聚,
那是一位喜穿青衣綠袍的清秀女子,
也是一位嘴巴里含了顆山楂,非要手里再拿串冰糖葫蘆的愛甜女子。
忽然間,波濤四起,女子身側多了位陌生人影,
而在兩處比肩而立,仿若舉案齊眉的人影外,有一位冬雪獨坐乾陽城的讀書人,雙目充血,遠遠相望,近乎癲狂......
忽有古人心上過,回首山河已是秋。
吳明陽左手握拳,輕撐額頭,有些無奈道,
“曹姑娘,心如花木一事,對我而言,本就極為奢侈,故而是沒有向陽而生的道理的。”
這位算是聽了吳明陽肺腑之言的曹學儒,哪怕是活了上千年,輾轉經歷了無數世,都是只求修為之上更進一步,并沒有過男女情愫的她,頗有些不解,但又好像理解了。
正如世間情動,毫無章法一般,有時候的頓悟和感同身受,不一定要曾經身處或是假裝身處:譬如瞧見一位乞討老人時生出的憐憫,又或者是遭遇喪夫的未亡人時生出的同情,都是能夠感同卻不必身受的。
“因為你吳明陽了無生志,一心求死,所以你就自作多情地把三教對那個棋盤少年上千年的壓勝虧錢,統統都歸結到自己身上?”
“姑娘自開悟以來,可曾發現過一樁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