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拭了一把額頭汗水的店小二,停下了手頭上的抹布,仰起頭,問道。
老掌柜端了副專心賬目的模樣,連頭也不抬地隨口敷衍道,
“有人替他請了一天的假。”
“哦.......那工錢怎么算?”,店小二若有所思地思量片刻,疑惑道。
“他今天的工錢不發,勻你一半。”
聽到老掌柜這般有些偏心的克扣,店小二不樂意了,啪唧一聲坐到了桌子上,質問道,
“憑什么?你這老小子不厚道!就發我一半?”
聽到這里,老掌柜似乎是來了興致,算盤也暫時不打了。
走下柜臺的老掌柜,在店小二名義上擦試過的桌椅上,手指一抹,旋即冷笑道,
“你擦的有他一半干凈?”
店小二汗顏,不出聲。
不過好在老掌柜此行的目標并不是這個喜好偷奸耍滑,最不守規矩但是卻擔任了天師府最大規矩的店小二。
老掌柜踽踽獨行片刻,來到了酒肆店門處,雙手一推,
嘎吱一聲,店門應聲而開。
一座在小鎮開了不知道多少個年頭的酒肆,一位不知道在酒肆里打了多少年算盤的老掌柜,就這樣,獨自一人站在門檻內,望著鎮門外的車馬如龍,嘆息道,
“底子那么好的一個讀書人,就這般落幕,可惜了可惜了.......”
不知道何時撇了抹布,一屁股坐在門檻上的店小二,接過話茬,
“裝,接著裝,我就最看不慣你們這種人,嘴巴上說的可惜吳明陽,暗地里押寶的還不是陳若渝那個小王八蛋?真要欣賞那個書呆子,你怎么不把算珠送給徐安忍?”
老掌柜聞言,側目瞥了一眼那個坐沒坐相的店小二,有些唏噓道,
“你說你啊,好歹也是個中土神州龍虎山天師府的掌律祖師,怎么規矩在你身上看不到一丁點?莫非龍虎山的小牛鼻子們都和你一個模樣?”
“放你娘的屁,老子坐那掌律的位置,純粹就是為了不被別人管著,你以為老子相當啊?”
原本坐在門檻上的店小二,似乎仍覺得不太舒服,選擇轉過身,背靠在門框上。
頗有些無奈的老掌柜,看了一臉無賴的店小二半天,最后只蹦跶出一句,
“你好像不太喜歡徐安忍?”
這一次,店小二是把雙手疊放,枕在后腦勺上,慵懶地回答道,
“還行吧,不過他太守規矩了,只是不喜歡,說不上討厭,僅此而已。”
“我好像沒問你討不討厭吧,秦希言?”
修道之人多以道號相乘,因此這是老掌柜鮮有的幾次直接叫出店小二真名,無一例外,皆是于心有理。
希言自然,故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
聽到那個好久沒人稱呼的本名,店小二擺了擺手,扯了扯嘴角。
隨后他站起身,拍拍屁股板,頭也不回地望大堂里走去,
邊走邊自語,
學道三年,口出狂言。
在學三年,不敢妄言。
又學三年,沉默寡言。
再過三年,無須多言。
又過三年,靜默無言。
在學三年,無言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