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人挽起袖口的動作,像極了一位躍躍欲試的科舉考生,似乎是有滿肚子的道理學問要訴之卷面,好叫龍椅之上端坐的天子,起身將自己拜為帝師!
不過這位讀書人,眼前沒有天子,沒有龍椅,更沒有想要成為一朝帝師的念頭,有的只是包括了這位讀書人在內,或者說是儒教一脈在內的,天底下最大的四只饕餮兇獸,亦是高座釣魚臺垂釣的四位老叟。
這位做到了傳承往圣絕學的讀書人,指尖輕輕一勾。
有一枚先前已經沒入了某位少年心湖的“明”印鵝卵石,破窗而入,冥冥之中,似乎是要與那枚仍未斷絕光熱的“陽”印鵝卵石,交相輝映。
低頭頌唱佛經的佛陀抬起頭,滿臉寫不盡的愕然;先前還一臉譏笑的道門真君,眼下半瞇的雙眼里,抑不住的殺意凜然。
那個一直都秉持了思量狀的老掌柜,搖了搖頭,恍然大悟,吳明陽未曾回復的斡旋余地,原來皆生長與此地。
老掌柜神色冷清,
“吳明陽,大可不必如此,你曾與過我方便,我也愿意替你說一說”
“此間暗室,不亮久矣,光亮中且有黑業,不與黑業相對;黑夜中亦有光亮,不與光亮相對,無解之局,落子也不過徒耗光陰,倒不如趁此收手?”
江湖書生,偏僻先生,不過眼前讀書人一念之間。
此刻,這位仿佛回到了曾經鮮衣怒馬,賞遍長安花時的讀書人,笑道,
“那日未曾降與責罰,原因簡單但不在你,所以大可不必心覺虧欠”
似乎是解決了一樁小事的讀書人,將目光迎向西北角落的佛陀,輕聲問道,
“聽聞講座曾錄了紫粕尊者的禪記,還望講座能夠借與在下一觀!”
佛音頌唱一聲后,
酒肆店內,讀書人身前,匯聚起一本泛著金光燦爛的禪記。
攏起衣袖的讀書人,遙遙向著不遠處的講經首座,以佛門獨有的單手禮替換了儒脈的拱手禮。
“善哉”
收起單手禮后,掌心向上托舉起禪記的讀書人,仰頭一望,那兩枚泛著光熱的鵝卵石之外,更有一枚不同于單字,刻有“守心”二字的鵝卵石高懸讀書人頭頂三尺神明處。
一道恰好夠用的春風,從那枚“明”字鵝卵石飛入的窗戶中,穿堂過戶。
讀書人身前,陣陣翻書風泛起,將那本篇幅極廣極厚實的禪記,一頁頁吹開,最后停在一處。
好似心滿意足的讀書人,朗聲笑道,
入了眼的第一句便是,
“千年暗室,忽燃一燈,暗即隨滅,光便滿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