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少年,說不上來,倒不如不說。
兩鬢掛著星霜的吳先生,瞧了身側少年那副如臨大敵的拘謹姿態,反倒是會心一笑,輕輕伸出手,微微拍了拍身側少年的肩頭,似是鼓勵也像慰藉,笑言道,
“徐安忍,以往你和林端陽來江邊戲水,可曾見過有人失足落入水中?”
少年搖了搖頭,先生也沒在繼續過問。
還未等少年出聲,先生已經帶他繞到了劍廬得另外一側,依舊是仰頭望向那另外的四字匾額。
先前還蹙起了眉頭的吳先生,此刻算是神色舒展,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歷來不茍言笑的學塾先生,眼下竟然是講起了許多案牘趣聞,對著身側的徐安忍娓娓道來。
趣聞趣聞,所趣所聞。
即便是徐安忍這種小鎮長大的少年,也是聽的驚訝連連,一知半解中,不窺全貌。
一連串的故事后,說到那面“慎始如終”牌匾時,吳先生好像是說的有些口渴,頓了一頓,隨后竟是面露譏諷的開口,言語中多了許多儒家子弟少有的放肆之意,
“徐安忍,你要是仔細端詳那‘慎始如終’四字,應該是能發現,這寫就‘慎始如終’四字的道門大真人,在寫這‘始’‘終’二字之際,心里頭滿是不情不愿”
聞言后的少年,往牌匾前湊了湊,但是絲毫看不出先生說的神韻來。
吳先生不管少年的動作,自顧自地接著說,
“于道門一說,‘始終’一詞便是應該慎之又慎,不可輕言妄之。但‘行必果’的道理,這位大真人竟全然不知,事后聽說這位道門大真人寫了這方牌匾后,連夜趕回了道教祖庭,閉關不出,著實遺人笑柄.......”
少年依舊醉心于那副牌匾,仿佛不把它吃透了,少年就堅決不挪開視線。
吳先生不再看向劍爐牌匾,反倒是將目光投向遠處的江面。
江水中,似乎有女子撲通落水,拍打起疊疊浪花呼喊。
江面上,仿佛有少年躍躍欲試,下一刻就要入水救扶。
一片恍惚中,
吳先生蒼然開口,朗聲問身后的少年,那個戀戀不舍地從牌匾上挪開視線的少年,
“若有一個陌生女子落入江中,求援無果,被你徐安忍瞧見了,你救也不救?”
少年昂起頭,答道,
“一條人命,一定要救的!”
那位有意考究少年心性的吳先生,似乎也在替自己心中的想法做一番辯駁,再次開口道,
“假如又有一個陌生女子不幸跌落江中,依舊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局面,那么你徐安忍還救嗎?救兩個人?”
這一次,少年思索片刻,反問道,
“我會死嗎?”
吳先生似乎料到了少年會有此一問,笑了笑,回應道,
“不會死。”
得到了肯定回復的少年,再一次回答道,
“會救的!”
聽了少年回復后的吳先生,似乎有所掙扎,在心中比較著最后一問是否要拿出來,擺在少年眼前。
沉默了一炷香的工夫,有了決斷的吳先生,低聲問道,
“若是在兩人落水的情況下,又有了一位女子溺水.......若你只是救起兩個人,不管最后一人的死活,那么你徐安忍能活。”
“若你執意要救起三人,那么他們三人能活,你徐安忍會因為筋疲力竭溺水,必死無疑!”
“徐安忍,你又會怎么選?”
“好好考慮,這便是慎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