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開始用冷水毛巾擦洗耳朵后面和脖子的時候,第二人格已經凍得發不出聲音,只剩上下牙打架咯咯咯,抽涼氣嘶嘶嘶,煮雞蛋在沸水里噠噠噠,房間里頭傳來核桃碰撞的咕嚕咕嚕,真是個熱鬧的早晨。
“雋啊,你怎么了。一大早又是打噴嚏、又是打冷顫,不會是要感冒了吧,”爺爺推門出來,舉高一只手搭在大孫子的額頭上試了試,過了好幾秒才道,“嘿,手太冰都摸不出來冷熱了。”
“我沒事。”
陸雋衍手下不停,搓完了毛巾晾在一根繩子上,把燃氣開關關了,用盛飯的飯勺去鍋里撈了雞蛋放在大碗里端進屋里去,又把煮雞蛋的水倒進茶缸和臉盆,讓爺爺就著熱水洗漱。他能感覺到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自己的眼睛瞪得比平時都要大,一路東張西望。
【我能感覺到,你有很多想吐槽的點……】
[沒有,沒有,我就想說,你爺爺好可愛啊!]
老爺子正一邊猛吹著手里滾燙的毛巾,一邊想把它絞干,腮幫子不斷鼓得圓圓的樣子確實有些滑稽。陸雋衍唇角微微勾起。
【那是!我爺爺,頂好一老頭。】
一看手機已經是6:43了,陸雋衍沖進屋子收拾書包,看看幾乎空白的卷子,一拍桌子:“嘿,慘了。”
【今天恐怕是躲不過去,做好公開處刑的心理準備吧。】
[……]
七點過五分,天漸漸亮起來。
晨曦中,陸雋衍騎著小藍車飛馳在上學路上,一路像風一樣不斷超過其他的騎行者。校服有點太過緊窄,使得他的腰桿、手臂處和胸口的布料顯得特別緊繃,衣下隆起的弧度隱約凸顯著精韌堅實的力度感,隨著他蹬車的大幅度動作,肌肉的賁鼓和溝壑更加明顯。
小藍車不可以停在學校門口,必須從離學校最近的停車點開始步行。走路經過公交車站的時候,身后有個聲音追上來:“陸雋衍,早啊!”
陸雋衍本不想回頭,就像從前很多次遇到這樣的情形,他通常會假裝沒有聽到。
但是有人替他回過了頭,那是一個女同學在打招呼。是誰來著?記不清了。
【我希望你也能記得你自己定的約法三章的第二條。】
[抱歉,我也有條件反射的時候啊。]
盡管已經進了這個學校一年多,臉盲的陸雋衍一共也沒有認識幾個同學。老師們還能依靠體型、服飾、發型、氣質等等來分辨。但是要區分統一穿校服,發型身材又差不多的女同學,對他來說有點太難了。
于是他相當短暫地流露出一絲錯愕的意味,語速飛快地回了一句:“你也早!”
他氤氳著淺褐的頭發被薄汗濡濕,熨貼地低伏下來,在空氣中冒著白煙。打過招呼,他轉身邁開長腿,目不斜視地向校門走去。
那女孩又跑著追上了他,遞過來一包紙巾。
[現在怎么辦,要不要接紙巾啊?]
【算了,已經這樣了,不要的話會得罪人吧。】
[呵,所以你平時都不理女生的嗎?]
【對啊,很麻煩的。】
搞不清楚誰是誰還要去搭話,那不成了在社死邊緣反復橫跳么。
于是,女孩看到陸雋衍呆楞了兩秒,輕輕從她手里抽走了一張紙巾,擦了擦額頭,然后用和氣溫差不多冰冷的嗓音道了聲謝,快走幾步進了校門,上樓梯的時候更是一步四階,很快就從她的視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