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間有大恐懼。就連王姐這樣性格的人聽到消息后,都沉默了下來。
“我知道了。”長久的沉默后,王姐抖著聲音答道,“稍微等我一會吧,我馬上就到。”
關掉電話,靠在鄭筱萸的奔馳旁,孫立恩看著逐漸被夕陽染紅的天空,低下頭,很不熟練的從煙盒里掏出了一支香煙。
孫立恩其實不會抽煙,他也沒覺著抽煙能有什么好處。平時在身上揣一包煙,其實主要是為了和周圍抽煙的同事們拉近關系。這一包紅雙喜放在孫立恩身上已經快兩周了,到現在為止也就遞出去了四五根而已。
摸索著將嘴邊的香煙點著,孫立恩使勁嘬了一口煙,隨即被嗆的連連咳嗽起來。他咳嗽著把只抽了一口的煙狠狠砸在地上,喘息了半天才重新抬起頭。寧遠的天空再次映入眼簾。
那是紅霞滿天,殘陽如血。
孫立恩沉默了一會,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出去。“喂,爸?”
再沉默了好一陣子,孫立恩低聲道,“我沒什么事,就是想你們了。”
和父親重新確認過過年時,會有三個朋友一起來玩的安排后,孫立恩掛掉了電話。重新向著搶救室走去。
今天的工作還沒有結束。
“通知家屬了?”回到搶救室后,劉堂春看著面前情緒明顯低落了一大截的孫立恩,拍了拍他的肩膀。“后面的事情不用你管了,我聽胡靜說你和她侄女今天晚上要一起吃飯?”
孫立恩苦笑了兩聲,搖頭拒絕了劉堂春的好意。“這個病人是您交給我的,至少讓我送他走吧。”
“如果你覺得有什么不舒服的話,可以去院里的心理咨詢師那邊談談。”劉堂春點了點頭,讓孫立恩接受四個病例的時候,他其實已經做好了這種準備。搶救室的醫生是最常見生死的,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就能如同悟道老僧一樣,看透生死。很多時候,其實只是不能有反應而已。一個病人死了,還有更多的病人需要幫助,沒有時間停下腳步,也沒有那種空閑給醫生們調整情緒。
不是不懼生死,只是見慣了而已。
王姐很快就趕到了搶救室。她臉上重新畫好的妝容再次被淚水沖成了一塌糊涂。但在搶救室里看到病床上的鄭筱萸的時候,她卻止住了自己的眼淚。
“大概的情況,剛才孫醫生在電話里跟我說過了。”王姐向劉主任投去一個有些抱歉的笑容,“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就這樣讓我和他說兩句話?”
“就這樣”說的當然就是插著呼吸機的時候,劉主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還算富余的床位,點了點頭道,“可以,需要給你們準備一個單獨的房間么?”
搶救室里有幾個獨立的房間,有些是用于處理類似燒傷患者的無菌室,有些則是專門用來容納嚴重創傷患者的獨立隔間——讓普通急診患者和肚子里插了一根兩米長鋼筋的傷員躺在一個房間里,恐怕對誰都沒有好處。
“那就麻煩您了。”王姐輕輕點了點頭,輕輕握住了鄭筱萸的手。“筱萸啊,我來啦。”
孫立恩和其他幾個男護士過來幫忙,將鄭筱萸的病床推進了處理室中。然后一起走了出來,準備給這對奇怪的夫妻一些單獨相處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