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損的手機始終躺在媽媽房間角落的瓷磚上,一直到晚上。
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時候,媽媽允許我站起來,我的臉上布滿淚痕,臉頰邊的碎發上、胸口的衣服上、跪在地上的裙邊上、地上全是眼淚,狼狽不堪。
我不知道這種名為眼淚的咸腥液體為什么會機械地流淌,在我沒有很大感情波動的時候,替我掩飾情感的衰化。
腿使不上勁,我艱難地扶著墻爬行,媽媽氣消了,一邊拿了毛巾替我擦拭臉上的淚痕,一邊用正常的語調指責我的錯誤,我微微笑著,若無其事地一一回應……
“她說了什么?”我問自己,“你聽到了嗎?”
“我不知道……”
五感開始麻木,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生活還是得繼續,我踉蹌著去吃飯、洗澡等等一系列正常的正軌生活。
今天天很熱,晚上睡覺得開空調,由于這個房子是我們很久以前住的,所以現在剛搬來,只有我睡的房間有空調。
爸爸媽媽輕車熟路地收拾了床墊搬進我房間,又各自把鋪蓋卷來。
今夜,失去了手機的我,失去了小井的陪伴,我躺在床上,身心俱疲,然而大腦卻不受控制地飛速運轉,隱隱約約中,似乎偶爾蹦出幾點思想的火花,半推半就地連成一條線。
一個計劃在腦中悄悄萌發……
天很晚了,月光愈發盈亮,我始終睡不太安穩,耳邊反復回響著媽媽下達的命令。
“明天不許出去,你好好呆在家里,哪都不許去!”
我若是不去,小井怎么辦,他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小家伙,除了會點外賣玩手機以外,啥也干不了。他放下工作,受盡苦頭從大老遠的地方跑來找我玩幾天,結果現在鬧成這樣的局面,我予之有愧。
突然,我被噩夢驚醒,我猛地睜開眼,看了看黑漆漆的房間,伸手不見五指,我搭著汗涔涔的腦門,輕輕順著氣。
我咽了下口水,可能是房間開空調的緣故,嘴唇異常干燥,我摸索著走出房間喝水。
正當我往回走的時候,余光瞥見媽媽房間角落的亮光,我走過去緩緩蹲下,這是我被摔在地上的手機,晚上的時候,沒有媽媽的允許,誰也不能靠近她的房間,更別說收拾手機殘骸了,而今,媽媽在熟睡,我偷偷溜進來查看。
借著月光,我發現,不知是鋼化膜還是手機屏裂了好幾條杠,手機其他地方沒什么問題。
我把手機開機,找到小井給他發了一連串的消息。
——“我一切都好,什么也沒有發生,只是手機被沒收了”
——“明天下午兩點左右,我可能會偷跑”
——“屆時,我有可能不帶手機,我敲門記得給我開門”
——“若是過了三點我還沒有到,就不用等我了,你自己玩吧”
——“晚安”
發完消息,不等小井有所回復,我接著關機,把手機按照原來落地時的樣子放好,刻畫出沒人動過的假象,隨后,我走進房間安心入睡。
次日,我是被媽媽叫醒的,我一睜眼已經是十點了,媽媽喊我起來吃早飯。
我沒有手機,家里也沒有時鐘或者表,我看不了時間,不知道我所處的每時每刻都是怎樣度過的,我盯著電視,心底滿是不安與迷茫,就好像被時間拋棄了。
媽媽今天是晚班,下午兩點才去上班。而現在,早飯吃過了,頭發也洗完晾干了,電視劇也看完了,我的右手閑下來沒事情做。
我癱在沙發上,一副翻不了身的咸魚模樣把玩著電視遙控器。忽然某一剎那,我深感歲月漫長,我觸摸不到時間,它從我的世界里溜走,不給我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可循。
眼前電視劇的進度條是我最后的希望,彼時微若如星火的縮影在此刻放大,我再不能猖狂得意笑它不值一提。
這是我磕磕絆絆著也要追尋的唯一蹤跡,我的救命稻草。
或許這樣說,你們不能夠理解,那我舉個例子:
在你們的生命中,有一樣一直以來都存在的東西或者人,他們默不作聲卻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然而,你平時卻絲毫沒有在意。
突然有一天,這個人或者東西消失不見了,你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準確的說是,你根本不知道該怎么找他。此時,你失去了他們,才會發現以前的他們毫無存在感又一直默默奉獻著。
但是,你已經不再擁有他們了,他們離開了你的生命,就好像心臟被挖掉一塊,留下了碩大的滴血的空洞,無法填補。這種無措和茫然是來自靈魂的,丟了他們,你甚至會失魂落魄。
我渾渾噩噩地熬時間,媽媽感覺到我的消極,催我進房間睡午覺。
“現在才十二點多,還早。”
媽媽好心提醒我,她的話像一顆炸彈在深水里炸開,轉瞬間,心臟運行的齒輪被撥動,我好像又活過來了一點。
“行吧,那我睡午覺去了。”
我麻利地關掉電視跑進房間,開個空調涼快涼快,順便小睡一覺,睡午覺可是個消磨時間的好方法,我一覺睡醒,家里就空了,我就自由了。
空調的涼風撫平了我的焦慮和不安,我躺在床上,預備著進入夢鄉。
然而,一場夢讓我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