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原愣愣地盯著陽臺,大腦里有個聲音像是因此得到漲勢,在瘋狂叫囂著:
“跳啊!跳啊!跳了就自由了!”
黑白的小人在腦海中激戰,感性與理性的碰撞,情緒與判斷的對峙不分勝負。
然而,僅存的理智忽然搜索到一個關鍵人物,一根足夠理智力挽狂瀾的救命稻草——他。
唐原的腦海里漸漸閃過些零星的記憶碎片,這些碎片被精準地抓住,化成星河交錯流淌,最終匯聚成一個堅定的聲音。
……
“你死了我怎么辦”
那是一個唐原熟悉至極的男聲,語氣里微微帶著點委屈,這樣獨特的、只屬于他的赫茲,可以讓唐原在千萬種嘈雜中將其瞬間分辨出來。
“你死了我怎么辦”
或許這是一個疑問句,但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此時此刻在唐原的心靈深處如洪鐘般“咣咣”回響,一記一記敲在她的心上。
只有他們兩個知道,這是一個陳述句。
他不是在問唐原關于他的今后,也不是在向她征求建議。這短短的七個字是在告訴唐原,她離世之后,他不再會有美好的生活。
這句話像一道光刺進黑暗的空間,將唐原幾乎被剝離軀體的靈魂送回了溫暖的軀殼,他肯定了唐原的重要性,他需要她,他們也都需要對方。
唐原定了定神,冰冷的心臟逐漸回溫。
“但是……”唐原忽然想起來,很快,她就要畢業了,還有一個月,她就要離開他,離開那個充滿了他們青澀回憶的地方。
那個時候,就是唐原暗自定好的,該和世界說再見的時候了。
“現在不行,等我畢業!畢業就去!”
唐原奮力哭喊著,這像是個承諾,一個鄭重交付于父母的承諾,一個希望他們得償所愿之后,能夠撫平一切遺憾、安度晚年的卑微請求。
“不用等,等什么畢業啊?想死現在就可以。”
然而,唐母并沒有因為一個承諾就放過她,對于剛剛唐原所保證的一切,唐母不以為意,她不覺得這個十八歲的小姑娘有膽子、有能耐走向高樓。
“我畢業以后肯定就去!”
唐原已經哭了很久,扯著沙啞的嗓子哽咽啜泣。對于唐原而言,唐母一直在逼她走上絕路,唐父無法阻攔,眼見唐原就要墜入地獄。
可是,唐母卻不覺得自己有錯,也不認為自己在傷害唐原,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事情傳到別人耳朵里就是,唐原鬧著要自殺,唐母氣得口不擇言、“助桀為虐”,最終縱容花季少女一錯再錯步入深淵。
唐母頂多承認一個“教子無方”,她才不會把所有事情和她自己聯系在一起,更別說把責任都攬在自己頭上。
“千萬要冷靜,不能死不能死!”唐原深吸一口氣,心底的聲音在拼命吶喊,“為他想想,他還在,你不能死!”
他似乎成了唐原與這個世界建立的最后一架橋梁,他是她和現實的唯一紐帶。
……
時間一點點過去,戰火依舊在蔓延,雙方陷入焦灼,空氣急劇升溫,唐母最終被激怒,率先爆發。
她氣勢洶洶地快步沖向房間,唐原眼見唐母的雙手在暗暗蓄力,下一秒就要落在她的臉上,唐原知道,她今天的所作所為少不了一頓毒打。
唐原哪也去不了,她最大的能耐就是回回嘴,但是唐母若是氣急了要打她,她是絕對不會還手的。唐原,等級排列次于唐母的人類,在高等級的唐母面前,只有挨打的份。
因此,面對唐母的盛怒,唐原只能顫抖著縮進被子里,乞求各方神靈的庇佑,祈禱痛苦趕緊過去。
“很快就會好的。”
唐原輕聲安慰自己,被子外面,腳步聲越來越近,剎那間,唐原猛然頓悟了“世界之大,卻無處容身”的無助。
“沒關系的,很快就過去了!”
唐原在心底默念他安慰她時,對她說過的話,唐原的手里捏著的姓名牌又緊了幾分。
姓名牌只是普通的學生卡,老舊的紙張還沒有磨壞,上面清晰可見“唐原”兩個字,這是他送的,他親筆所寫。
唐原把他們按在手心,希望這兩個字可以給她支撐下去的力量。
唐原閉上眼等待行刑。
明天,會有太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