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音并非看不出月茗的萬般心思,但仍舊感念這些年相伴的情誼。
回宮路上,她腳步緩慢,走幾步便嘆口氣,愁容不展。
幽若貼心地問道:“娘子何事愁悶?”
“但凡起了爭的心思,以后便是風波不斷,爭與不爭,豈能由得你我。或許月貴人是對的,但是我不愿意看到她面目全非的樣子,也不愿意違拗本心,很可笑吧。”
“娘子心善,是個好人。”
“若是好人,便不會累得她們卷入這混亂的局面,雖并非我本意,到底因我而起。”
她折斷了桃枝,臨水而照,假山隱映后,一個熟悉的身影躲躲藏藏。
“何人?”
那人見被發現,只得訕訕地走過來。
“阿音。”
“子末。你……”
“我……想來問你,這畫還學不學了?半途而廢可不是好學生。”
“我近日繁忙,過些時候吧。”她強忍住自己想靠近的心思,內心反復勸誡自己,如今想辦法獲得官家寵愛,在這宮中立足,護住自己的姐妹才是要緊事。
子末眼神中的失落看在她的眼里,她看著這個一路以來無怨無悔陪伴著她的郎君,心里萬般糾結,卻也無可奈何。
子末走近來,伸手將她頭上飛落的花瓣摘下,哀聲道:“阿音,我們是朋友不是嗎,你不必躲著我,我不奢求更多,只希望你不要避開我,不要不理我……”
溪音本就動搖的心思又起漣漪,她緊咬了下嘴唇,說道:“子末,我最近心里很亂,也很害怕,那天我見月茗出事,你知道嗎,她的手鮮血淋漓,她的眼淚就像砸在我的心上。”說著說著溪音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我不知道該怎么辦,除了官家的庇佑,我想不到其他方法了。我……我不愿意他碰我,每次都令我難受。”
子末見到面前哭泣的溪音,恨不能立即帶她離開,可是他只是個卑微的畫師,無權無勢。多可笑啊,憑他也敢妄言與她相守嗎,也配問她若是有朝一日出宮,愿意過怎樣的生活。她沒有未來了,她到死都會在這里,紅顏白發,綻放又枯萎。
他苦笑著,一言不發,卻漸漸萌生了些別的心思。
他想救她出宮,不惜一切代價,既是自己的犯下的錯,合該由自己彌補。
他離去了,她望著他一身落寞,抬頭仰望著天,心里想著:我究竟在做什么,當時坦蕩入宮,便該知有今日,世人皆苦,非我一人承受,他不也一樣嗎。未遂平生愿,人間尋常事罷了。
重門深鎖下,唯我心昭昭。
山川不念舊,年年復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