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聊著聊著便不由自主地提到了溪音。
還是鐘良先開的口:“自你不告而別,她憂思過重,就連陛下的恩寵都拒絕了多次,幾乎無法在這后宮中立足,除了阿瑜,從不與人多來往。”
“我知道,阿莫同我說過了許多,她在這宮中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好在如今已經解脫了。”
“是啊,對了,你去瞧過了她吧?”鐘良一倆期待地問他。
子末還未告知他自己與溪音大婚一事,還在謹慎地做著心理建設,不知如何表述,“去瞧過了,她現在一切都好。我們,我們也很好。”
“要我說,你這畫師做的也沒什么意思,一年就那么些個俸祿,不如帶著她走吧,遠離汴京城,遠離這是是非非,落個清凈。”
子末悄悄附耳說道:“其實……我們已經成親了。”
鐘良登時被雷得外焦里嫩,“什么,你們……竟然不通知我!”說完氣得把酒壇子端起來,“噸噸噸”地一飲而盡。
“酒后高歌且放狂,門前閑事莫思量。”鐘良開始吟詩,還逼著子末也要如此,說是若是贏了,便原諒他。
子末笑著看這這個比自己年歲長許多的郎君,只得應承道:“風退盡,云自傷,恨酒催柔腸,一抹暗創,幾度癡狂。“
他又繼續道:”黃金白壁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
“烹牛宰羊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二人吟著吟著便憶起一樁往事,那時他們還是第一次一起喝酒,問道最喜歡哪個詩人,鐘良說是李太白,于是不約而同想到了這首詩:
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
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
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云間沒。
白兔搗藥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里。
子末反復吟誦著當日的這句:“唯愿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里。”正是應景,月上小樓,美不勝收。好友對酒,長夜當歌。
他縱然記憶模糊,也能感知往昔情分的重量,鐘良是個至情至性的人,認定了一個人做朋友,無論如何都會護著對方,不問緣由。
他對子末如此,對溪音也是如此。起初是愛屋及烏,而后是不由自主。
自溪音走后,皇后也便不曾再提起過她,她和自己的容兒一樣,已經奔向了屬于自己的自由。而身居高位的自己,還不得不苦守著這個位置,為了滿門的榮耀堅持做一個完美無缺的皇后,那個人也曾有過少女時的歡愉和美好,而今只待成追憶。常常她午夜夢回之時,想起年少時同容袖一起在花園里撲蝴蝶,容袖總是撲不到,就放賴躺在地上哭,“不玩了不玩了,蝴蝶們不喜歡同我玩。”
她就那么寵溺地把她從地上拉起,戳一下她的小腦門道:“蝴蝶難不成還等著往你懷里鉆嗎?”
“我不管,我要它們自己過來。”
就這樣兩個小女孩就在園子里沒完沒了地禍害著那些花蝴蝶,少年時光總是恣意些,沒有責任,沒有壓力,唯一的煩惱便是捉不到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