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廷宇得知他關心自己女兒好像還挺高興的。
但是估計是荊岑情況實在不好,他愁容未散道:“她腿粉碎性骨折了,還在醫院,醫生說要住院,我是回來給她拿點日常用品的。”
竟然是骨折,真是個不省心的女孩兒,現在好了,得在床上躺著不能動,也算是懲罰她了。
“我跟你一起去可以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的說了這句話。
荊廷宇猶豫了片刻,還是答應了,“不過你要回去給你媽說一聲。”
“不用跟她說。”他隨口答道。
荊廷宇卻很嚴肅的說:“為什么不用?她是你媽,現在外面流感嚴重,你不去說一聲就去醫院,她會擔心的。”
他想說那你是不了解她,但他又想到他媽跟這個荊叔叔好像也沒說過幾句話,不了解是正常的。
他們到醫院的時候,荊岑吊著一只腿,正醒著,身體有些憔悴。
但在看到他出現的那一瞬間,小眼睛睜得大大的,盛滿了驚喜,好像一下子把整個渥太華的陽光都裝了進去。
病房窗外暖陽深樹,紅楓陣陣。
好幾年后他才明白,在十三四歲的年紀,在情竇懵懂的年紀,在這個寧靜的傍晚,她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走進了他的心里。
“小芋頭你怎么來了?哎喲……嘶……”她激動地想過來,卻忘了吊著腿,這一牽動疼得哇哇亂叫。
他好笑又好氣的跟著荊廷宇跑進去,忙扶著她躺了下去。
她才一躺下,眉梢眼角還疼得一抽一抽的,但是嘴上已經開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了。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什么大事把腿摔了,聽她清晰明了的說了幾句才知道,原來是她私自跟一幫渥太華土著參加一個滑雪比賽,不小心被人使了陰招。
他心想:這姑娘真是無法無天,加拿大是個移民國家,移民來的小孩都不會隨便惹土著,她卻毫不當回事。
“我看你就是太閑了!等過兩天你出院了,我給你找個中國家教,免得這邊課程太輕松了你給我出幺蛾子。”
荊廷宇看起來是個溫文儒雅的外交官,可訓起人來眼神特別犀利。
再加上他長期工作忙,并不屬于那種寵溺親近女兒的父親,所以他一說話荊岑就閉了嘴,只是微微嘟著的嘴巴泄露了她心中不服氣的念頭。
荊廷宇還準備再訓,荊岑眼珠子一轉,看到旁邊金雕玉琢的男孩兒,突然說道:“爸,范遇行跟我一個班,他學習也很好,既然給我請家教,那不要浪費了啊,讓他跟著我一起學唄。”
荊廷宇聞言,還真聽進去了,他看向范遇行。
“小范覺得如何?你媽說你在國內學習就很好,但是可能會被這邊的課程耽擱,你比荊岑穩重多了,你幫荊叔叔一個忙,學習的同時也給我監督她好嗎。”
范遇行年少顛沛,早熟懂事,荊廷宇這樣一說,他哪有不明白的,可是知道別人的好意是一回事,他有沒有接受的想法又是另一回事。
他不敢貿然答應,可是幾天后,荊廷宇竟然找到他媽媽,把這事給說了。
范媽媽竟然毫不推辭,一口答應下來。
“媽知道你要什么,也知道你怕什么,可鵪鶉不會有自己的天空,更不可能永遠和大雁并肩而行的做朋友。”
“媽,那你呢?你是鵪鶉還是大雁?”
他看見面前的女人陷入沉思,過了幾分鐘,容顏逐漸扭曲,她抱著頭,閉著眼睛,從沙發上滾落下來,廝聲力竭的尖叫著。
“范遇行,你滾,你滾……”
接著她把茶幾上盛滿煙灰的煙灰缸砸向了他的額頭。
頃刻間,劇痛襲來,額頭鮮血淋漓。
猩紅的液體順著眉眼流下來,和眼角的淚水合在一起,遮擋了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