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金陵還沒開始下雪,燕珣卻已經開始點炭盆,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前三尺,留有余溫,卻不會近到一不小心就能踩到。
“阿珣,你就沒想過離開我嗎?”以他這樣的本領心智,不管在哪里都能過得很好,跟著她只會讓他覺得世道艱難。
把水倒進盆里挽起袖子和褲腿,他說“我沒想過走,我走了你怎么辦。”
“沒有你我也能活下來。”
“我知道,可是那樣你會很辛苦,我不想看見你辛苦。”
“人生在世哪有不辛苦的,我也只不過是個凡人,和別人一樣。”
燕珣認真地為擦干凈腳上的水漬“你和他們不一樣,你就應該高高地坐在天上,不管他們做什么都不應該影響到你。”
“為什么。”
“因為我第一次見你,你就是這樣。”他不敢抬頭,隱藏多年的情感在這一刻爆發。也許是被永松的挑釁刺激到,也許是九雀的話讓他覺得現在是時候了。他把蘇映整個人裹進被子里,深吸一口氣看著她的眼睛說“你在我眼里天生就是翱翔九天的鳳,不應該落在這種泥濘之地。”
蘇映愣愣地看著他苦笑道“我算什么鳳,我現在連落架的雞都不如。”
“不是這樣的,鳳凰涅槃方得重生,過去種種都只是你歷劫的經過罷了。”燕珣認真道。
這人該不會是信徒吧?蘇映奇怪地看著他,不自覺地往床的內側縮了縮。“我覺得不是。”
意識到她的抗拒后,燕珣后退一步說“你或許不明白你對身處水深火熱之中的人而言是多么大的救贖。”就像當初的他和現在的這群孩子們,如果不是遇見她現在都不知道在過什么樣的日子。
“你確定你說的人是我嗎?”蘇映匪夷所思地看著他,他該不會和自己一樣認錯人了吧?
燕珣一看她這個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無奈道“我沒有認錯,就是你。”
“所以你這是白鶴報恩?”蘇映還是很難相信他說的話,怎么會有人因為這一點小事就跟著另外一個人這么長時間。“難道你家里也肯?”
“我沒有家,無父無母,沒人管我。”燕珣在她腳邊蹲下,把自己放得很低,生怕她對自己感到厭惡。
就連他自己都曾在夜半無人時覺得自己的行為十分齷齪,暗地里窺探另一個人的生活長達數年。
那些隱秘的情愫被他壓抑多年,到如今已經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明白。他從未奢求她的回應,只希望能夠在她身邊待著,照顧她呵護她,讓她開心。
燕珣的這些念頭她全都無從知曉,這個人對她而言僅僅是一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就連這個名字都是她一時興起給的,除此之外她對這個人幾乎沒有任何了解。
他不說自己的過去,沒有回憶,能夠想起來的每件事似乎都和她有關,可那些記憶里根本就沒有這個人出現。
她常常想這會不會又是一場計劃周祥的欺騙,會不會還有什么人躲在幕后看她越陷越深。
“以前我以為只要在你身邊就好,可后來我想讓你知道我;現在你知道我,我又想讓你在意我,你說我是不是很貪心?”
他無助得像個孩子,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不知道什么才是對的,這么多年的獨自支撐讓他變得敏感,只要她一個眼神就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