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紛飛間,姬菱已經將樹干猛地插進了水里。
樹干的確是選得極好的。按理說,樹干浮力小,按在水里容易浮起來;但這一根枝干恰巧枝纖而根肥,泥塊土塊被緊緊虬扎在盤根錯節的根系里,整根樹枝呈鐵錘形狀。根部受重直直沉向水底,剛好適合用來測量水深。
俊秀的少年人,雙手持幾人高的粗樹干,毫無遲疑地抬手將樹干猛力下按,深棕枝干浸入黑水如被吞沒消失。
而那少年人神情專注,駝色風衣袖口支出象牙白的小臂與腕掌,幾乎能見到手臂因用力而愈發明顯地完美肌理。李默怔怔舉著手機電筒,腦中閃過不合時宜的比喻:她抬手下按的動作如古希臘的奧林匹克雕塑,完全詮釋著力與美的結合。
“問題不大。”姬菱腕掌一動,向下的力道就被卸到朝后扳上。樹干順勢向河岸倒去,姬菱一個墊手讓它順利著陸,回頭看向李默道,“最深頂多一米二,能走……你怎么在發呆?”
被點名的李默這才堪堪回神,舉著電筒的動作有些無措。被姬菱盯著,卡殼半天思緒才回到正軌:“噢……噢!我是想問,你只測了河岸的深度,怎么確定河道中間不是斷崖式的?”
許多護城河性質的河流,不就是這樣的嗎?兩側水深雖淺,往中間走卻是一個急陡坡,中間的水深深達幾米也不是不可能!
姬菱卻答得斬釘截鐵:“不會。”
少年人走到他身邊,引著他抬高手機電筒照亮河流:“不同深度的水域,水面的反光和水色大有不同。”
“一般來說,越深的水域,反光就會越亮,水色也會越深。而這一片水域,”她講得耐心,抬手朝河面指去,“你看,反光和水色的過渡都非常自然,說明它的河道就是非常自然的緩坡式。這條河也應該不是防御性質的護城河,而是單純作為用水儲存使用。”
最重要的一點,姬菱抿抿唇,不太好說出口。但她剛剛已經運用精神力,朝河道底延伸探測去,看見的是模模糊糊的緩坡影像。
河底的水流聲也很平靜,沒有暗流或渦旋的急水聲。
所以,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開車渡河都是安全的。
姬菱簡單地分析完,一個利落地轉身就朝車后繞去,準備回到副駕駛等待李默開車強渡。
事與愿違,李默卻又“唉”一個出聲叫住了她,手中的光束遠遠朝她的照來,接著又是一陣焦灼的聲音:
“不行啊,菱哥!就是涉水我們這車也不行啊!普通車型涉水最多幾十厘米,多了車會燒壞的!”
姬菱腳步一頓,罕見地有些底氣不足地轉身,腰間的手機光束也跟著朝李默的方向斜斜打去:“……不是不超多車頂就行?”
所以……她是對車不太了解吧?李默反應過來,竟又好氣又好笑地笑出了聲:“哥,一米多的涉水距離只有越野車能做到。”還并不是每一款。
李默失笑。她總展示出無所不知的冷靜模樣,讓他差點忘了,這還是個不能碰車的未成年小姑娘呢。
不過,雖然耽擱了些功夫,但姬菱實際手腳飛快,前前后后他們也不過逗留了七八分鐘。
現在再繞路去找林城子,也是為時不晚。
想到林城子,李默的眼中又爬上難掩的焦灼:林城子現在到底在哪兒?怎么樣呢?姬菱也很著急吧……總之快叫姬菱上車就好。
李默亟亟抬頭朝不遠處的姬菱看去,卻見少年人臉上的一閃而過的尷尬忽地被驚喜取代,手也略顯遲疑地朝著電筒光束的方向指去。
他抬眼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耳邊少年人清朗的聲線響起:
“嗯,我們的運氣似乎不錯。是那種越野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