杵臼是冰涼涼的玉,色如凝脂,質地均勻,瑯書拿起玉杵,先輕輕將大塊白釉石打碎,再用腕力去壓。懷知真人念叨起來:
“郢陵有條地脈,當地物產魁殊,我去瞧了,果然賣的都是好料子。這郢山石在拍賣會上要兩百上品靈石一塊,在郢陵城只要八十,質地也好。”
“您慧眼如炬,識得出好貨。”瑯書的聲音從屋里傳來。
“女娃娃嘴甜,哈哈,我跟這些石頭啊、金銀銅鐵的打了一輩子交道,也就這點愛好了。”
懷知真人身上有種凡家老翁般的和善氣質,叫人不由自主卸下身份之別,瑯書也樂得陪著說話。
以器入道者,常常四處去尋自己需要的材料,再耐著性子造出來,不像民間傳聞里一揮手便摘下個葫蘆做法寶,砍下段神木枝做拐杖。最起碼也得削平了,再鑲嵌上合適的材料,方能稱寶物;天然不雕飾的只能稱靈物,大多數連胚子都算不得。
天南地北地聊著,手上釉料都初步打磨完畢,又依照著懷知真人的指點,用山泉水洗去雜質和磨不碎的顆粒。
淘洗過后,釉料更加細膩,羊脂一般滑。真人拿到手里,又夸一遍,直說姑娘家細致,百年前也有個弟子來我這撫劍洞磨料子,最后把磨好的東西給倒了,殘渣留下了。百年時光匆匆,那孩子現在應該也筑基了。
接下來是點釉,瑯書這個外行插不上手,端著小盤在一旁看。
“你看,這日月獸爐胎質細白,爐內可以用來盛香。這獸形是陛辛,你應當知道的。”
瑯書稱是。
陛辛乃是銜日負月而生的神獸,頭顱似猛獅,性情頑劣。傳說正是它盜了日珠下凡,降下天火,鬧得旱災四起,人間生靈涂炭。
“真人,既然它是罪魁禍首,為何世人要以不下于龍鳳的地位看待,還在法寶器物上雕刻它呢?”
“天生地養的神靈尊貴無匹,受世人崇拜。況且即使是龍、鳳瑞獸,也并不是全都像龍君廟里那位一樣慈悲。”
懷知真人手中給爐子點著釉,邊給她講:“這陛辛鬧過后,也知曉犯了錯,鎮守天河三萬年后,又回九重天去了。怎么說也是為天地帶來日月的神獸,沒有它,也就沒有如今盛世繁華。”
與其說雕刻陛辛是崇拜這兇悍神獸,不如說是人們天生崇拜日月與自然不可違抗的偉力。瑯書大致弄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