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后,在凡俗界的岳國平州要開一場濟幽度亡的齋醮,著你去幫觀主操持,屆時可多停留些時日,順帶看望親眷友人,如何?”
親眷只有位失散多年的姑姑,在盧家見過小玉后,可以借此機會尋上一尋。
“弟子一定將事情辦妥當!”
瑯書喜溢眉宇,連忙應下,退出大殿。
“難得這弟子是個知進退的,行事有度,做道場時也能幫襯著。”
掌門頷首道:“這一代弟子中,她和莫家送來的那孩子,或許能和清然比肩。衡齊……端看他能不能勘破了。”
百年結丹稱得上是天驕了,以往幾代人里都出不了一個。近些年各派天才頻出,與冥冥之中的天道神機脫不開干系。
“虛字輩的,也該開始準備結丹典儀了,時間過得真快啊。”六長老感慨道。
此話一出,氣氛霎時有些凝固。
玄樞的宗譜是一首詞。按照順序,每代弟子從詞中取一個字,放在法號里。
結丹時門派中弟子多由長輩賜予法號,按著宗譜,這千年的詞是“一虛應太真,云妙自無天”,百年前入門的楚清然是虛字輩的結丹第一人,瑯書這一代人則是應字輩。
“快別提了,清然因為二十年前的那件事著了相,至今還鬧別扭不肯辦結丹禮,你又不是不知道。”五長老說。
“情之一事,當真誤人。”
“也不能這樣說,總有例外的……”
楚清然還在外地,聽不到這些針對他的言論,就算聽到了,不過一笑置之。
閑話休提,瑯書躺在帳子里,迷迷瞪瞪小睡了會兒,院外有人喚她。
“誰呀?”
聽見何翩翩說:“有好事來找你。”
她心想準沒什么好事,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地爬起來,趿拉著鞋子去開門。
“哈欠……我剛睡下,你就來擾我清夢。”
“跟你講,我不是在六欲峰替禾寧真人看守靈木園么?”何翩翩神神秘秘地關上門,拉她進屋,“撫劍洞的懷知真人要用園中那棵千年榅桲木,禾寧真人心疼樹上的青果子,商量好了等九月份果子熟透,收下來之后再砍伐。那棵樹高大,我一人做不來這采摘的活兒,正好拉你一同去,還能自己留下些。”
聽到吃的,瑯書就來了勁,“千年的榅桲結出來的果兒,會更好吃么?”
“我不覺得,多半會更酸吧,但那可是靈果啊,用蜂蜜釀來吃也不錯。”
“有道理,我冬月里去凡俗界看望朋友,給她帶一壇去正合適。”
何翩翩拍手笑道:“我也是這樣想的,釀好之后,就送給姨娘和爹爹,還有嫡姐和庶弟妹。”
作為庶女,能進大派修仙被看作是福分,這福分就得分給家里的人。不能只顧自己升天得道,還得提攜著整個大家族里的同輩、后輩。
她在家族中學會了鑒貌辨色的本領,見瑯書攢眉,知曉對方是想到了自己的難處,于是說道:“你回玉壺后,陪我回家玩幾日吧,姨娘一直很想見見我在玄樞結識的朋友。”
“嗯,那我得備好禮物才行。”
“好呀,禮要是輕了,我就捏你的臉。”
瑯書好奇道:“你們家是不是特別氣派?我長這么大,還沒去過修仙界的世家呢。”
“看久了,其實也就那樣兒,占地比得上咱們門派中半座山的地界了。入道之前,我很少出閨閣,常年呆在自己的小院里……等你去了,給你瞧瞧我姨娘那兒的夜梟。”
“夜宵?什么夜宵,叫你給偷吃光了吧。”瑯書故意說笑話。
“就知道吃!我說的是只灰褐色的小鴟鵂,它帶點妖獸血脈,可乖了,能聽懂人話。”
二人互相逗了會兒,何翩翩知道她在秘境里累著了,也不多打擾,輕手輕腳出門去。
瑯書其實早沒了睡意,冬月的齋蘸科儀,她見護法堂在問己峰的山臺上做過幾次,具體的細節卻不甚了解。
這些規矩都得去問護法堂的師叔,她翌日去拜訪,聽當值的李姓師叔細細為她講解才明白,這次凡俗界的齋醮與朔、望日和祖師圣誕時舉辦的不同,屬于幽醮,旨在安撫亡靈。
雖意義不同,但事先的準備與門派中的差不離。素食清心,沐浴潔身,以示誠意莊重。
玄樞派設在凡俗界的道觀,每逢十月十五就會辦一場,煉度施食,濟度魂魄沉滯于昏冥之中的餓鬼。
游蕩的孤魂野鬼享餐斛食,解了終日饑渴的煎熬,不再去人家里作亂,由法師指引著送到位于羅酆山的幽都,來世得以再度托生為人。
羅酆山是逝者的歸處,生人不得入內,仙人亦無法輕易去得。魂歸幽都后,帝王將相,布衣百姓,眾生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