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田將軍要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崔然馬上截斷他的話頭,朗聲道:“還不是你步步緊逼,說田將軍不給屬下將領機會,只想獨攬兵權?!”
孫河被懟得無話可說,只好“哼”一聲,轉身走出議事廳。
他還沒走到門口,謝丞相叫住他:“孫右相留步,撫恤將士的事情,陛下雖未明言,但也刻不容緩。”
“你還是留下吧,待事情了了,你,我還有田將軍,要一道去陛下面前呈明方略。”
孫河冷笑:“有你們就夠了,還要我作甚?”
允良見局面不好看,再鬧下去,反而不利于事情的處理。
他勉力堆起笑臉朝孫河道:“右相大人,內政乃您的職權所在,怎可假托旁人呢?您還是坐下吧。”
說完拉著孫河的袖子,把他牽回剛才他坐著的椅子上。
孫河找回些臉面,冷哼一聲,嘴角抽了抽,道:“那你們想怎么樣?”
崔然臉色鐵青,竭力壓抑住自己,才忍住沒說話。
謝丞相知道外甥因之前的戰友死傷殆盡,心緒不平,便吩咐道:“子期,你先回去休息吧。”
崔然咬牙,咽了口口水,低下頭道:“是。”
迦葉軒。
暮色掩映,有烏鴉撲棱棱驚飛起來,縱身飛向遠樹。
秋日的風仿佛分外陰冷些,天色越發暗了。
那烏黑的半面天空,像是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漸漸擴散得大,更大,一點點吞沒另半面晚霞絢爛的長空。
孫希見崔然臉色不好看,便摒退了抱夏等丫鬟仆婦。
她靜靜靠在他的懷里,榻邊高杌上,小小一尊掛耳熏香爐里焚著百合花蜜香,煙霧裊裊升起,散開如霧。
崔然伸手輕輕一撩,那煙就散得失去了形狀。
他輕聲道:“希兒,之前我應該拼死向陛下請命去西夏抗敵的,是不是?”
孫希聞言驚得直起身,盯著他,心酸道:“即便,即便你能不理會陛下對你的猜忌。”
“你也無法保證,你去了,敗局就會扭轉呀。”
崔然眸光一陣黯然,眼中的痛苦,揮散不去。
孫希見他這么痛苦,心下不忍:“我知道你心里內疚,不好受。”
“你為他們家人爭取優厚撫恤,已是盡了同僚之義了。”
崔然深吸了口氣,頹然道:“我還是顧忌太多,是我的錯。”
孫希柔聲勸慰:“這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錯。”
“你據理力爭又如何?你自我請命又如何?”
“陛下已對我們起了殺心,他是不會改變他的決定的。”
“如果讓你再立功,那他就更難除掉你了。”
話音剛落,窗外忽然一聲雷鳴。
她嚇得蜷縮進男人的懷里,手腕上的一串金鐲嚦嚦地響,房中的輕煙也似跟著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