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佐目光微微一閃,寒氣噴薄而出,轉瞬又恢復柔和。
雖然只那么短短一瞬,皇后心里還是咯噔一下。
空氣中有凝膠的冷涼,桌上茶葉的清香,也如被膠合了一般,失了輕靈之氣,只覺得苦澀難言。
皇帝的嘴角凝起一抹淺薄的笑:“朕,還有一件事,要請竹君去做。”
雖是冬日,皇后額頭早已沁出冷汗:“陛下但凡吩咐,臣妾愧不敢當。”
皇帝微微蹙眉,不疾不徐道:“聽聞你與定陽縣主交好,子期為了她,辜負朕的美意,將朕賞的美妾轉手贈予田蒙。你可知,她有何過人之處?”
寧氏抬眸,看著皇帝。
這話是什么意思?
這是喜歡自己與孫希交好,還是不喜歡?
周元佐看出她的猶豫,繼續道:“你盡管直言,朕不怪罪。”
寧氏覷著皇帝的神色,字斟句酌:“臣妾與她,并不算熟識。但幾次會面,臣妾覺得她外表雖看著溫柔和順,內里實則果決剛強。”
周元佐挑眉:“這么說,崔然是懼內,才不敢接受朕賞賜的美姬?”
寧氏點頭:“臣妾淺見,孫希母親,是范陽盧氏,父親忠勇侯又是當朝參知政事,位同副相。崔然不得不有所……”
周元佐打斷道:“朕上次在齊國公府,聽聞你說她在汴京城里開了個繡坊,叫什么霓裳閣?”
“是的,陛下。”
周元佐嘴角扯出一抹戲謔:“朕記得,你當時說她技藝精湛,勝過宮中的司制?”
寧氏有些不明所以,偷偷打量著他的神色,心里暗忖:不知道他此話何意?
周元佐唇角微揚,微微一笑,如無聲棲息在荷尖的一只蜻蜓,叫人全然想不到他靜默平和之中,暗藏著怎樣凌厲的機鋒,又將激起怎樣的波瀾層疊?
椒房殿中燈火輝煌,寧氏心中卻如身處暗室,不辨方向。
周元佐慢條斯理地拿起一盞茶湯,抿了抿,皺眉道:“茶苦了。”
“臣妾這就換掉。”
周元佐又道:“司制負責皇家御制,手藝怎能不及一個臣妻?”
“皇后改日有空,宣定陽縣主入宮吧。”
“選一處上好的宮殿,讓她住下,幫著提高一下宮里司制房宮人的手藝。”
寧氏為難道:“這,這恐怕不合規矩啊?”
“有什么不合規矩的,班暝夫子,在宮內與宮妃宣講經史子集,有時候遲了,不是也留宿宮中?”
“可……”
皇帝沉聲:“皇后如此推脫,是怕霓裳閣搶了你錦繡莊的生意?”
寧氏惶然下跪:“臣妾不敢,臣妾明日就宣縣主入宮!”
殿內落針可聞,帝后的呼吸,都清楚地傳達進彼此的耳朵。
皇帝唇邊漸漸有了笑意,溫柔伸手扶起她:“皇后身負管理后宮之責,也當為后妃謀福。”
皇后不敢起來:“是臣妾愚鈍!”
“好了,你不起來,是在怪朕插手后宮之事嗎?”
“臣妾萬萬不敢,前朝后宮,都是陛下的!”
定國公府。
迦葉軒。
夜深人靜,正是小兩口濃情蜜意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