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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京城事了,葉槿喬夫妻帶著小長生回了臨安。
走前,葉槿喬帶著長生仔仔細細的給葉家每一座新建的墳包焚香燒紙。長生在父母墳前自改母姓,自稱為葉家唯一男丁。
他們暗暗發誓,有朝一日,他們再次回京,必定重振葉家名聲,幫葉家洗白冤屈。
離京的路上,葉槿喬交給了長生自己最珍惜的那本《葉家槍訣》,她不知道怎么去教好一個滿身仇恨的小孩,只希望以后的日子里,他能好好的保護好他自己。
還未到達小城,中途客居驛站時,她們遇見一個老和尚,和尚說自己和長生有緣,不如度了長生,入他佛門。眾人當然不肯,晚上,老和尚露了一手,一身出神入化的輕功和深不可測的拳法,葉槿喬自認不如。
隔天清晨,就不見了長生和老和尚的身影。
長生留信說,自己定要學會上乘武功,闖出一番名堂,重振葉家!他還說,小姨畢竟是女子,相夫教子,安定一生就好。葉家的仇,他來報!現在,他是葉家唯一的小男子漢了!
葉槿喬淚流不止。什么樣的仇恨需要用一個孩子的成長去換呢?不過是仇恨逼的人不得不成長罷了?!
那一年,長生不滿七歲,葉槿喬也才剛剛十五。
葉槿喬十六歲,剛剛經歷洪災,丈夫下落不明。在難民堆里跟一群人拳打相向,只為領那薄薄的幾晚米粥回去供養公婆侄兒。
長生七歲,在南少林寺剃度出家,每天灑掃庭院,劈材,挑水,半夜偷練槍法,清晨蹲馬步練少林基本功。
葉槿喬十八歲,在鄉下小鎮上開了一家豆腐鋪,每天三更剛過,便起床磨豆子、做豆腐,蒸饅頭。天色剛亮,便開始賣豆漿、饅頭,豆腐花。再晚一點再賣豆腐。中飯前,還要去街頭王屠夫家賤賣豆腐渣。下午,又是到處收豆子,選豆子,泡豆子。囫圇吃完晚飯,便趕緊睡一會,三更天過,又是新的一輪反復。每天忙的像個陀螺,才慢慢撐起一份家業。
長生九歲,仍然是劈材,挑水,半夜和凌晨都是練功好時機,一刻也不曾懈怠。但卻能打敗大多數師兄弟,開始不停的挑戰寺內高手。
葉槿喬二十一歲。關了豆腐店,賣了城中大宅,搬家到鄉下,蓋起了草廬常住。她開始明白,她那么努力的掙錢養家,不是為了聽對自己冷眼相待的孟家兩老的閑言碎語。有些人,你永遠也捂不熱他們的心,自己沒有義務累死自己去養兩個白眼狼,也沒有人會心疼她。豆腐還是照做,只給鎮上酒家長期供貨,開始花最多的功夫教七歲的侄子孟煥然讀書。
長生十二歲,打敗了所有的師兄弟,開始挑戰少林十八銅人陣下山。
當他滿身是傷、一瘸一拐的出現在葉槿喬面前時,葉槿喬看著他那顆裎亮的大光頭差點哭出聲。但很快又被重逢的喜悅代替。眼前的少年長高了,瘦下來后結實了,眼神也更加沉穩了。幾年的佛家熏陶,似乎將戾氣都去掉不少。
可她知道,眼前的少年絕不甘于此。果然,他來告訴她,他是要去葉家男兒拋灑頭顱的西北了。
他說,小姨,我一定會好好的活著回來!
長生剛滿十三歲,到了一望無際的西北草原。登記造冊的士兵問他大名。
“葉渝錦!”
他脫口而出,他此番來,定要矢志不渝,衣錦還鄉。
更重要的是,他要每一個念他名字的人,都在提醒他,他是葉家唯二的后代之一。每一個念他名字的人,也都在告訴著他,母親、小姨還在等他,他不能死,他要活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