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朱瑩常常戲稱自己是女學的督學御史,但實際上,皇帝當初讓人刻了兩方印,永平公主才是督學山長,朱瑩則是監學巡查,可這名頭張壽壓根沒有刻意去記,所以永平公主這么正兒八經地用朱監學三個字來指代朱瑩,他不由得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
而緊跟著,張壽就沒有在乎這樣一個稱呼,而是沉聲問道:“怎么,瑩瑩也不在?”
永平公主見張壽這短短一句話里,竟流露出幾分焦躁的情緒,她不禁有些納悶,隨即就開口說道:“宮中太后娘娘派人來傳見瑩瑩,因為人來得突然,又是在側門接走的他,所以這正門的門房不知道,這才通報進去,我正好回宮,就告訴張學士你一聲。”
“又是太后?”下意識地迸出這四個字,張壽也顧不得永平公主此時那微妙的表情,立時轉身對阿六說道,“走,我們先去南城兵馬司!”
意識到張壽這竟然是打算去見朱廷芳,永平公主一下子醒悟了過來,這恐怕有事情發生。她本想開口詢問,可眼見張壽帶著阿六走得飛快,她再轉念一想,最終決定與其追上去討沒趣,還不如立刻回宮,去清寧宮太后那兒打探一下事情原委。
一個也字,一個又字,莫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然而,張壽卻根本沒有寄希望于永平公主那邊有什么樣的收獲。尤其是當他來到南城兵馬司,最終卻得知,朱廷芳在大約一個多時辰之前因事外出時,之前就已經隱隱懷疑的他終于徹底確定,自己這一趟白云觀之行大概非去不可。
因為之前阿六捎來的白云觀約見口信并未定下時間,因此他并沒有立刻就出外城,而是先帶著阿六趕回了張園一趟,取了一個匣子之后,主仆兩人這才馬不停蹄地出了西便門,往西直奔白云觀。
之前張壽帶阿六去女學時就已經黃昏,此時到了白云觀,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在張園匆匆塞了兩塊點心墊饑,又灌了一通水,此時張壽腹中并不饑餓,但心頭那股怒火卻相當熾烈。
此時的白云觀靜悄悄,高大的門樓巍峨矗立,仿佛猶如一座尋常的方外道觀,可聽到身后阿六提醒的聲音,他卻知道那只不過是個假象。因為耳力和目力一樣敏銳的阿六正輕聲告訴他,什么地方隱藏著人,什么地方有人窺伺,就如同他的另一雙眼睛和耳朵。
雖說這地方就猶如龍潭虎穴一般,正等著人去自投羅網,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大步走過門樓入內。隨著一個年輕的知客道人猶如鬼魅一般現身,態度非常恭敬地深深行了一禮,他就沉聲問道:“我家岳父呢?”
張壽沒有問朱瑩和朱廷芳是否也在這里,而那知客道人顯然也沒有問一答二的意思,人甚至一言不發,只是再次彎腰行禮,繼而就轉身在前頭帶路。
緊隨其后的張壽努力使自己心平氣和,很快,他就在這無比靜謐的環境中,捕捉到了前頭這個帶路人那若有若無的呼吸聲,然而,他自己身后阿六的呼吸聲和腳步聲,卻仿佛完全消失了一般,以至于他禁不住突然轉頭往后看去,繼而立時瞳孔一縮。